莫桑的雨

12月份以后莫桑已经进入了雨季。

莫桑的雨很是奇怪。经常白天是个大晴天，晚上冷不丁来个炸雷，哗哗啦啦的雨就下起来了，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上，天又放晴了，好像就是为了不耽误人们工作似的。多少个夜晚正在酣睡中的我忽然就被外边晴天霹雳般的响雷给震醒，然后躺在床上，静静地享受着这寂寥的雨夜，听外面的雷声、雨打水泥的声音、雨打芒果树叶的声音、青蛙的“呱呱”声、乌鸦的吵闹声……交织在一起，就像欢快的交响乐，一同浇灌着这并不饥渴的大地。此时此刻，我不禁想起陆游的诗句：“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这里的雨很少像中国江南的雨那样温柔、淅淅沥沥、朦朦胧胧，这里的雨总是给人一种很强的气势，在它还说来未来的时候，会先给你一番提示，所谓“风雨欲来风满楼”说的就是这种情景吧：天上乌云密布，狂风大作，地上飞沙走石，草儿和树儿舞姿摇曳，就这样酝酿了一阵子后，倾盆大雨如期而至，只是一瞬间你便能听到雨水自屋顶顺流而下拍打水泥的“啪啪”声。即使雨水再大，你也很少能看到地上有积水或者流淌的水流，因为这里都是沙质土壤，雨水一接触到地面便渗入土层。这让我感到有点遗憾。我很想念家乡夏季下暴雨时的感觉，光着脚丫游走在地面上大大小小的水流中，感受水流冲洗脚丫的那种柔软的触感；夏日雨季中的另外一个兴趣就是在蒙蒙细雨中撑着一把天堂牌雨伞，走在树林中，看看那被雨水冲刷得很平整的地面上有没有细小的洞口，那是蝉破土而出的痕迹，小心翼翼地用手把它抠出来，抠得多了也能成为一道香喷喷的美味。许是小时候比较贪嘴，又或许是妈妈总能把它做得太好吃，那时的我很期待夏日的雨。

大雨过后，空气很潮湿，地上爬满了又长又粗、身体呈咖啡色的虫子。学生说它叫maria cafe，身体呈咖啡色，因此而得名。它的身体像蚯蚓，脾性也和蚯蚓一样，喜潮湿，尤雨前雨后最多，但因为颜色的原因它看起来比蚯蚓要壮实许多，下腹还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粉色小脚，让人看起来有那种麻酥酥、微微触电的感觉，恐怕有密集恐惧症的人看到它则要退避三舍了。我虽然没有密集恐惧症，但我自小就害怕这种多脚的虫子，每次出门前都要小心翼翼地注视着脚下，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踩到一只，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啊。虽然我没有看到它的嘴长在哪里，但是还是有些担心它会咬人。有次课间休息时，正好看到一条，我就把心中的疑问抛给了学生，学生笑着说不会，而且为了证明他所言不虚，他还特意把那虫子拿到手里把玩了一番，给我做个示范。

其实我还是很喜欢莫桑的雨季的，雨季到了，芒果就熟了，我承认我是个吃货，所以自来到莫桑比克以后我就开始期盼雨季。为此，当芒果终于成熟的时候，我还特意跑到朋友圈发了一条说说，以此纪念一下，还被之前的学长“笑话”了一番。莫桑有随处可见的芒果树，因而，这个季节芒果很常见，也很便宜，都是论个数来卖，小的大约3毛钱一个，大的5毛钱一个，相比之下，国内的芒果就很贵了。莫桑的芒果种类很多，有苹果芒、象牙芒、鹰嘴芒，还有一种是不知名的小的圆芒果。这种圆芒果虽有浓厚的香味，但吃起来却很困难，因为果肉里面夹杂着很多芒果丝，这些细丝很塞牙缝，我们就选择其他的芒果。最常买的就是鹰嘴芒了，之所以叫它鹰嘴芒是因为在它的头部有个很像鹰嘴的弯钩，这种芒果虽然不如圆芒果那样香醇，但是肉厚多汁、味道甘甜，是平时生活必备的水果。

我喜欢雨季的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一下雨，天气会变得很凉爽。雨季的时候正值莫桑炎热的夏季，不下雨的时候很闷热，即使在傍晚出行也会满头大汗，如果在室内，要开一整天的空调。莫桑的人也很不耐寒，气温稍稍下降他们就会穿上厚衣服。说到这里我想起来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11月份的时候我给学生上课时讲到一年四季，春、夏、秋、冬，而莫桑只有两个最明显的季节——冬天和夏天。那天刚好在下雨，学生们也是全副武装地来上课，我问学生现在的莫桑属于什么季节，一个学生不假思索地回答冬季。我问他为什么是冬季，他说因为天气很冷，其他学生都笑了，然后告诉他季节不是一两天的气温所能决定的，而取决于它所在的月份。

不光是我，莫桑的人们也是喜欢这样的雨季的，在他们的认知观念里，雨水能够给他们带来希望和好运，所以他们经常在雨里肆意行走，很少有带雨伞的，他们要接受这大自然的洗礼与馈赠。

眨眼之间，雨季已经过半，旱季将要来临，而我在莫桑的任教也快要到了尾声，突然对这漫长的雨季产生了一些眷恋之情，希望这些带给人们希望和好运的雨能够下得久一些，这样希望和好运就可以长久地在这个地方延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