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棽
写在前面
——关于季蘩
这个女孩的故事不长,
但还是请你慢慢听我说。
她的父母离异,她跟的是母亲。
因为父亲离开了,她的母亲决定一个人抚养她。
她的母亲是个很要强的人。所以她被冠上母亲的姓氏,被要求坐姿一定要端正,开始学乐器,知道酒席时哪边是主位哪边是宾位,学会办宴时餐巾叠成某种花状以表示主人,知道在母亲教导她的时候沉默不语,知道话不应该多说,知道不能出错。
她也知道这一切都只是母亲想让父亲知道,她过的很好,甚至连跟在她身边的女儿也如此优秀。
所以她也一直很努力。
可是没用。
她做不到母亲给她的要求。
她坐姿端正,
她学会吉他,
她明白处世,
她做事严谨,
她有抑郁症。
她曾经几个月不说话,她厌食,她厌恶人群,她想要安静,她想死。
她的母亲在她自杀多次未遂后,哭着对她说,
“你想做什么,你就去做吧,我不管你了,真的,你不要再这样就好,你再也不要这样了。”
后来她仍旧不说话。
她的母亲把一切尖锐的东西都收起来了,甚至连镜子也没有落下。
她家里的一切都是软软的松松的,连水壶都粘上了海绵。
她的母亲把她的钥匙收走,怕她一个人会怎样,甚至很长一段时间辞了工作每天在家照顾她。
她的母亲听了心理医生的话,从别墅区搬到临近菜场的弄堂,她希望她的女儿能够至少每天说一两句话,她希望有人能够帮她的女儿从这样的状态下走出来。
她很爱她。
她是她最后的支撑了。
后来有个小太妹,翻墙过来听她弹吉他。
“你的吉他看起来真贵。”
“…”
“你弹的也不错啦。”
“…”
“唉,你可以教我弹吗?”
“…”
“你身上的衣服挺好看的,这个牌子我好像在哪见过。”
“…”
“喔,你家院子挺大的啊。”
“…”
“这花的花盆怎么是海绵的啊。”
“…”
“唉呀,怎么我说话你都不出声儿呢?”
“…”
“喂,你该不会是哑巴吧?”
“不是。”
她认识了这个小太妹,挺好听一名儿,叫胡桃。
胡桃天天可以收到很多情书,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朋友。
后来她与胡桃熟识,听胡桃说她怎么认识她的。
起初胡桃只是放学经过,听到有人弹吉他。
后来就每天特地过来听。
再后来,胡桃得罪的一帮女痞堵在弄堂口,于是拐了小路翻了墙,晓得了她。
胡桃说:“本来以为是个帅气的哥们儿,没想到是个忧郁的姐们儿。”
后来她就问胡桃,是怎么得罪那帮人的。
胡桃不肯说。
之后她又复学了,她已经请了一年的假,总是该回去的。
她发现她的后座是个好学生。于是她开始和他走近。后来知道他是弄堂口那家很火的餐馆老板的儿子,也住在弄堂。于是她求她帮她抄笔记。那个好学生叫钟声。
到后来他们关系好到胡桃也开始嫉妒。
胡桃一直陪着她,她一直陪着胡桃。所以胡桃知道她所有的事情,她也开始知道胡桃的背阴面有多不堪。
她们不能有矛盾,不然伤不到对方就会伤到自己。
后来有一个男孩子递情书,她认为那一定是给胡桃的。
那是她关注了很久的男孩子,叫张徯。
但因为是胡桃,所以她也无所谓。
后来胡桃如她一直所做的那样,与张徯打的火热然后等到腻味的时候就离开。
以往她对胡桃这些事情都不关心,但唯有那一次是不一样的。
所以她终于离开胡桃了,任凭胡桃如何去宣扬她的过去,渲染她的家庭,她也无动于衷。
于是她有人开始叫她婊子,问她多少钱一次。就连钟声也不信任她。她看见他的草稿纸上全是她的名字,背面写满了 betch 。
张徯是在那段时间里陪着她的人。
她想,这样也挺好。
直到胡桃被发现自杀在自己的卧室里。她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她不应该靠张徯的。
她失踪了。
所有人都认为她畏罪潜逃。
最后她打了一通电话给钟声,她以为他信她。
但是她在他的犹豫中绝望了。
她终于死了。
序
“季蘩,你去哪儿了!你晓不晓得我们一直在找你…”
“钟声。”
“季蘩?”
“你信不信我。”
“我…”
“我知道了。你们想要见到我,是吗?”
“季蘩你在哪儿,怎么这么大风声,我听不清你说话…”
“你马上就能见到我了。”
“季蘩。季蘩?季蘩!”
钟声握着手机走出教学楼的走廊,有个黑影坠下来,然后他听到了他这辈子都忘不了的声音。
那种声音。
那种全身的关节、骨骼、肌肉一起碎裂、分崩离析的声音。
从耳里一直延伸,在钟声的脑里持续响彻。
不休不止。
手机里是季蘩的喘息声,他听到她断断续续的说,
“钟…声,钟声…钟…声…要响了…响…”
他看到因重物坠下而扬起的沙砾和尘埃,发出的声响惊走了麻雀,他们扑棱棱的打着翅膀飞了。
学校旁边的基督教堂响了钟,声音一圈一圈扩散蔓延。
第二次放学铃也响了,更多人从灰色的教学楼出来,开始越来嘈杂。他们推挤、碰撞着堵在走廊出口的钟声,然后看到季蘩惊声尖叫…
钟声没来得及挂掉电话,也没有再听到季蘩的声音,他再也听不到季蘩的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