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爱的代价
突然小林渐渐收敛起了笑意，抬起的目光越过我，望向我的身后。接着传来一阵嗒嗒的高跟鞋声，随后一双浅金色的高跟鞋出现在我的视野里，视线再往上，一身粉色的职业套裙，不用猜，一定是孟玉了。刚才在玻璃门后就是这身亮眼的粉色逡巡在江耀卓身旁。
孟玉在其他桌边扯了一把椅子，在我旁边坐下。细腻的底妆，长长的睫毛，一个韩式的发髻，精致的像画里的人，美丽——但是有点假。其实我是非常佩服她的，这样大的工作强度，而她能永远以光鲜亮丽的形象示人。反正我是没有见过她素颜的样子。这样的女人，很要强也很累。
我不由得瞅了瞅我的牛仔裤和球鞋，一时沉浸在我的神游的思想里。
“不欢迎我吗？”孟玉一句话，把我拉回了现实。她冲着年轻人挥了挥手，“给我一杯拿铁。”
小林忙陪笑，“哪里。”
“到这里来躲清闲，那边快忙死了。”不等小林回答，她又忽地转向我，眨巴着长长的睫毛问“怎么？不放心，特意来查岗的？”
我微微点点头，“也可以这么说，不过，主要是---我想他了。”其实我想说的是——他想我了。但不知为什么，话一出口就变了样子，也许是我潜意识里不太想刺激她吧。
“好东西当然要看牢了。”这时候她的咖啡上来了。她端起杯喝了一口，“这儿的拿铁最地道了。”说着轻轻瞥了一下我的杯子，笑道：“果然，我们的品味都一样。”
令人尴尬的沉默。
“是呀是呀，小路的咖啡做的最地道了。”小林忙打圆场。“那个我去看看卓哥那儿需不需要帮忙，你们聊。”说着，连忙起身一溜烟向门口走去，躲债——也不过如此。
我望着小林匆匆离去的背影，深深的觉得，接下来要有一场硬仗要打。
可是，孟玉却自顾地喝起咖啡来，好像我不存在一样，敌不动我不动，我也静下心来品尝起咖啡，等着她先出招。还别说小路的咖啡真的不错，有时间我一定要向他学两招，我的思绪又不知不觉间走了神。
过了许久，她仍不开口，只是默默地搅动咖啡杯里的小勺子，我终于忍不住了，“你来不是为了喝咖啡吧？”
听见我说话，她停住了手，轻轻抿了一下嘴唇，缓缓道：“你是真的爱他吗？还是你只是爱他的钱？”
“我不想和你讨论这个问题。”
“是吗？”她抬起头，直视着我，“如果你想要钱，我可以给你更多，你离开他吧。”
“你以为什么都可以用钱来买吗？”
“人生追求的也无非就是钱和情吧。虽然每个人的方向不一样，但最终都是殊途同归。钱最俗，但却最有效。论情，”她停顿了一下，凝视着窗外，有那么几秒钟，仿佛在回忆，但很快就恢复如常，她微微扯了扯嘴角，“论情，你不会比我更爱他，我守在他身边十年，一个女人最美好的十年，你会用那么久去守护一个人吗？”
她的语气有些低沉，夏日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她那精致的如瓷娃娃一样的脸上，我仿佛看到了她隐藏在假面背后的悲伤。再精明，再强势，终究也是个女人。那么，她现在是在要求我放手吗？我脑子有些混乱，虽然长久以来，我一直忍着，但是我又太想弄个明白，关于他和她，所有的一切。
“所以，“离歌”那部剧是真的吗？”我突然问。
她显然没有料到我会这样问。一瞬间，她的眼神有些慌乱，但随即就镇定了下来。她微微挺直了脊背，“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么说是真的了？”我逼视着她。
她没有回答，而是垂下头，不断的搅动着面前的咖啡，细腻的咖啡沫卷成了一个小小的旋涡，突然一滴小小的水珠掉落在了这小小的旋涡里，立刻融了进去，那么样的无声无息。
我知道我很残忍，此刻，我无比鄙视自己，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幽居在她伤口上的小兽，在暗中窥探，伺机找准时她最薄弱的地方，狠狠地咬下去。
那是我的本能，可是我并不觉得快乐，当我穿上满身的刺企图攻击别人，却也刺的自己伤痕累累。
“值得吗？”我问。
“爱就是不问值不值得。”她抬起头，勉强给了我一个笑容，“希望你能认真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做这一行的都非常感性，面对的诱惑也多，今天他是真的爱你，明天也可能是真的不爱你了。我见过很多，所以，不要到最后什么都得不到。”
她打开包，拿出一张支票，推到我面前。明晃晃的好多个零，我在心里默默地数了数，三千万，我的感情值三千万。
她怎么这么有钱？做经纪人真的这么赚钱吗？
见我低头不说话，她以为我觉得少了，“如果不够，我北京还有一套房子，也可以……”
“够了。”我打断她，“你难道就不怕最后一无所有吗？”
她凄惨的一笑，“江耀卓是我的命，没有了他，这些身外之物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看着眼前的支票和她的脸，我突然莫名的笑了，眼前这个女人，逼得我第一次认真审视自己的感情。也许，我真的不如孟玉爱他，我以为可以为他放弃所有，但事实上，在我们的这段关系里，我得到的远远多于失去的，我没能为他做过什么；我以为我爱他如生命，但就是刚刚这样一个严肃的时刻，我居然还有闲心数零，居然还在想经纪人为什么可以赚那么多钱。
在她的爱面前，我觉得有些无地自容。
我拿起支票看了看，又轻轻地推了回去，“我不会离开他的。除非他不要我了。”
孟玉拿起支票在我眼前晃了晃，“也许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也许有一天，我们的爱情死了，我会变得一无所有，但我不会后悔，我又怎么会真的一无所有呢？至少，我曾那样真诚的爱过他。
“还有，“她略显迟疑，“他…他不知道这件事，请不要告诉他。”
“你怕他会嫌弃你？”
“我太了解他，如果知道事实的真相，他会内疚的，我不想他难过，也不想用所谓的道德或是愧疚去绑架他。其实，我也是有私心的，我想在他心中保持一个纯洁的形象。”她有些黯然。
我点点头，“好的，我答应你。”
她站起身，朝我伸出了手，“虽然我讨厌你，但我很欣赏你。”
我也站起来，同她握了握，“我也是。”
她冲我笑了笑，转身走了，留给我一个优雅的背影。
爱的有尊严，这样一个优秀的女人应该有一个好男人来爱她。
很奇怪的，我并不憎恨她。某种程度上，还有些惺惺相惜之意。
也许是因为，我们都深爱着同一个人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