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赴險
王維國雖然年青,但他也明白箇裡的危險和責任的重大,這關係到十九路軍將來的發展甚至是生死存亡,自己孤身深入虎穴龍潭,有可能有去無回,只因前面不確定因素太多,要面對的環境太過險惡,面對的那些人也都是些窮兇極惡、野蠻不講理、動輒要人命的匪類,稍不順眼或一言不合就動刀動槍,他們只顧自己眼見的利益和好處,要說服他們放棄之前的利益和改變之前的陋習一起抗日,他們未必會肯服從,但他們又是最基礎的民衆,如果不能團結他們一起抗日,我們的革命和抗日就很難成功,事情到此,十九路軍已經沒有退路。想到這里,他下定決心;不管是刀山火海、龍潭虎穴都在所不辭,都必須去踐行、去闖過。
一路上群山連綿起伏,山路崎嶇險阻,樹林茂密,野獸出沒。一個人在山里走,本就是一件危險的事,好在這地方長年累月有些買賣茶葉的人走出了條小徑,不至迷失方向,但因許多路是必經途徑,便常有土匪攔路搶劫或收買路錢的事發生,所以做茶葉生意的人也常結幫成伙,只帶小量的貨,裹成包袱背上,就算真遇上了土匪也容易逃脫。
有些地段是土匪幫伙勢利交叉的勢力範圍,有時遇上好處雙方爭奪,談不攏都會火拼,常殃及百姓,所以經過的人有時候情願走多幾十里繞路也要避開那地域。
王維國匆匆趕路,走到快到家的前面那座山時已經有些累了,太陽掛在前面的山尖上,雲霞飛舞,眼看就快要落下山去了,如果不爬過這座山而繞着走,天黑之前就回不了家,要半夜流落荒野,所以決定直闖。這山因是村與村之間的必經之路,所以常有土匪盤據,如果村民有帶貨都會绕路走。
從早上在漳平公路的盡頭落車後就一直趕路,路上只喝了些山泉水和自帶的一個蕃薯,這時他已經有些累和肚子餓了,務必要在天黑前趕回自己老家。
要回家再見親人的那種興奮和激情,鼓動與支撐着他一鼓作氣快捷的登上了山頂,在一塊大岩石前,他站住歇了口氣,摘下帽子,揩了揩額前的汗水,望見不遠處自己從小長大的村子:在山麓下群山的懷抱裡,太陽的餘暉照耀下閃看一種溫馨的光,安詳靜謐,那就是這些年,自己心裡懷惴的、夢牽魂繞的地方,油然產生了一種親切而又溫暖的感覺,不由得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望着从小生長的地方,他腦海里突然浮現一件事:九歲那年,他正在田邊放牛,父親來了,滿有心事的不聲不響拉着他的手,這時他很害怕,不知家裡出了什麼事,跟着父親回到家裡,這才驚心的發現早就病了的四哥躺在床上已經死了,他哀慟的放聲大哭。父親把他的手放在四哥的手上,沉重的囑托說;”四哥讀書的任務就交給你完成了。”他噙着淚的眼望住父親,在父親悲傷的神情裡,似乎對他寄托着無限的盼望和希冀。
從那天起,他就不必再放牛了,進入學校專心讀書。
以後的日子裡,不論走到哪裡,父親那慈祥的盼望和希冀的目光似乎總伴隨着自己……
從冥想收回思緒,突然,發現火紅的太陽散發着金光,伴着雲霞已經快下墮落山後了,正想加快腳步往前走,忽然前面的草叢里橫刺的崩出三個人:衣裳襤褸,頭髮脏亂,骨瘦如柴,眼神充滿戾氣,二人手持鳥銃,一人持刀,惡人惡相,當頭一個高個人高聲喝道;”前来何人?留下買路錢!”
那口音一聽就知是附近村的人。
沒等王維國答話,後面又有人高聲呼叫道;”塞你母的!這個貨是我們的,我們已經跟蹤了好一陣子沒追上。”
這是另一幫匪徒,氣喘吁吁,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從後趕上來,一個持漢阳造步槍,另外二個持鳥銃,裝備顯然優勢過攔在路上的三人。
“你娘的!這人已經過界了,屬於我們的,你懂不懂行規。”那攔路的前頭大個子蠻橫不怕死,說着持鳥銃膽粗粗大搖大擺就走上前來。
那後來的也不示弱,把那步槍的把槍栓拉得嘩啦的響,高聲唬到;”你坎浪!再過來我就開枪了。”
寂靜的山林,忽的喧鬧起來,爭吵的聲音在黃昏的曠野裡迴響,這時一只小鳥被驚嚇了,忽的從樹叢中騰空而起。正這當兒,只見王維國從容鎮定,迅的拔出那支12響的駁克槍高喊一聲;”站住!”甩手一出,”呯”的一聲,那只鳥應聲落地。
這一清脆響亮槍響,把二伙人都鎮住,大伙面面相覷,玩過槍的人都知,以他這樣神准的槍法,真動起槍來,他們誰都逃不掉,只能驚乍間愕然的定睛望住這個似乎從天上掉下來的人。
“都别動!大家都是兄弟,我是個軍人,沒有什麼錢財可以搶劫。”說着,王維國把手槍插回腰間的槍套裡。
兩伙人慌恐的心這才定下,一聽是地道的鄉音,心裡一陣好奇,昂高頭,伸長頸,睜大眼,定格了似的,不敢輕舉妄動。
“都是鄉親鄉裡,自家人,不要動刀動槍,我是下面竿林村的,這次回家是為抗日的事要和鄉親們商討,你們回去告訴你們的頭哥,改天會去拜訪。”他語調平靜,很有親和力。
兩伙人正愣着間,忽然聽見王維國喊了聲;”牛哥!”
正前方持着鳥銃槍的大個漢子怔了一下,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大聲一叫;”阿國啊!原來是你,不認得,不認得。”衝上前来,緊緊握住他的手。
“哇!歷害了,是個軍官了,沒想到,沒想到。”阿牛激動、熱情的連聲說着。
那阿牛才二十多歲人,已經牙齒全黃,面容憔悴,衣裳髒破,穿着草鞋,做土匪整天在山上跑,搶到點錢就去買鸦片烟,搶不到東西就要餓肚皮,有時能吃塊蕃薯已經不錯了,到現在連老婆都討不起。看見當年一起在山上亂跑的放牛娃,現在穿着整齊的軍服,腰帶上別着支烏亮的駁克槍,威武雄壯,自慚形穢。
王維國并沒有因他的寒酸氣樣子閒棄他,反而親切的握住他的手說;”很久不見了,自從那次你採野果摔下山崖,我用牛背你回家就沒有見過你了,現在一切都好嗎?”
後面来的那仨人見前面的人都相識了,自覺無趣,撿起那只掉下的雀仔,掉頭走了。
“誒!艱苦說,小時候家裡窮,沒法讀書,耕地少,種了收成也不夠一家四口人吃半年,出去外面混沒知識也混不下去,回家又無所適事,只好落草為寇,過一天算一天,都不知哪一天被人打死丟在山坑裡餵野狗。”阿牛哭喪着臉,無奈的述着。
“天快黑了,我們邊走邊聊。”王維國和他們仨走下山去。
“我這次回家任務是要組織家鄉人一齊抗日的,日本人侵佔了我們東北三省,現在又想佔領我們整個中國,我們中國人必須組織起來一起抗日,我希望你們也能加入,我會要求上級撥些軍備和軍晌,我負責訓練你們成為一個合格的軍人,一起反抗蔣介石政府和日本人,保衛我們自己的家園。”
聽着他的講話,仨人連連點頭,心裡一陣欣喜,可以不用殺人越貨,做違背良心世人憎惡的事,每日歺風露雨,滿山遍野居無定所的生活,這生活實在是難熬。如果可以似阿國所講的,那簡直是太美好了。
走到下面交叉路口,王維國和他們仨道別。
阿牛不忘多說一句;“阿國,組織軍隊你千萬不要忘記我們,有正事干,我們不想再當土匪了,我們等着你的消息。”
“放心,你們都是我的兄弟,一定不會忘記你們。”說完王維國就轉身迫不急待的直奔自己久別了的村裡去了。
這村子幾乎都是自己族親的人,幾座破舊的土房子上煙囱飄着裊裊的吹煙,屋前的稻田稻穗已經灌漿了,呈金黃色,很快就要農忙了,但畢竟這裡田地太少,很多人都要靠山上的茶園增加一點收入。
這時候在田間忙碌的人們都已經收工了,正圍在昏暗的煤油燈下准備吃晚飯。
王維國先來到二哥的家,二哥一家人正端着碗,喝着稀粥,圍着一張破舊四方桌,桌面上擺着幾個蕃薯和一小碟蘿蔔乾,除了桌面上點着煤油燈發出微弱的光,四周一片漆黑。
“二哥我回來了!”一個熟悉而親切的聲音使一家人愕然,都抬起頭循着聲音望過去。
二哥一張飽經風霜的臉,在微弱的燈光裡映着古銅色的光,昏暗中,他張大眼晴,循着聲音望去,發現,久無音訊的六弟居然如從天而降的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很是驚訝。
“阿國,怎麼回來了,之前到處打聽,一直沒有你的消息,令我們兄弟可擔心了。”二哥是個很穩重,不輕易流露感情的人,這時眼裡也含着淚花。
王維國摘下軍帽,也圍着昏暗微弱的燈火坐下,望住哥嫂說;“自中學畢業後,學校組織我們到廣州參觀黃花崗七十二烈士陵園,之後我報名參加了军学院,畢業之後分配到上海的十九路軍,剛好遇上一、二八淞滬戰役,停戰之後我們部隊被調来到福建。”
“你這次休假探親嗎?可以住多久?兄弟們都掛念着你,明天再去探望他們,走了那麼多山路,肚子餓了,先喝點粥。”二嫂盛了碗稀粥遞上,阿國也不推辭,接過手後一個昂頭就大口喝了大半碗,二哥遞上個蕃薯。
肚子實在太餓了,他一邊啃着蕃薯一邊說;”二哥,我這次回來是為要收編土匪的。”
“那怎行!那些人都是吃蛇配虎血的人,蠻橫無理,就是收編了也無法管理呀!”二哥驚訝的睜大眼一口否定了。
“是有些困難,但我必須去做,這關係到我軍的發展和社會的穩定,也關係到我們安溪同胞的福祉。”阿國已經成熟了許多,和少年時在家鄉完全不一樣,有一種軍人的氣概,似乎胸有成竹,語氣堅定。
二哥也知道這弟弟的脾氣,他認定的東西一定不會反悔,想了一下說;”這樣,我明天把兄弟們都叫來,好歹我們都是大家族,十幾個兄弟姊妹,大家坐下來商議一下。”
“那好,保家衛國,抗擊日本人,滋事體大,必須讓大家清楚,如有兄弟姊妹支持,事情成功就有希望。”
隔天一大早兄弟姊妹和村子裡的親戚朋友們聽說王維國成了個軍人,還參加了上海”一、二八淞滬戰役”都來了,圍在祖厝的堂前看熱鬧。
王國維站在祖祠前,高聲的演講;”鄉親們,我這次回來是要組織抗日的隊伍,日本人侵佔了我們東北三省,現在又要侵佔我們上海,接着將佔領我們全中國,我們中國人不能坐于待斃,必須組織起來,蔣介石不抵抗,我們堅決反對,我這次回家,就是組織我們安溪的百姓一起抗日⋯⋯”
鄉親們聽說要組織抗日隊伍都議論紛紛,
有的說;“抗日救國匹夫有責,我們當然響應,但我們沒有槍沒有炮,拿什麼去抗日?”
有的說;“我們這裡窮,組織軍隊要錢糧,我們什麼都沒有,怎麼組織?”
……
“鄉親們,首先我們先要組織起來,按照每個自然村可以當兵的人自願组織成班、排、連,把那些當土匪的都叫回家,免得禍害鄉民,我負責輪流訓練他們,并讓軍部撥些軍備槍支彈藥和軍餉,這樣既能讓各鄉裡長治久安,又讓我們團結起來一起抵抗日本人侵略。我希望各位鄉紳也能捐錢支持我們,讓我們安溪成為抗日的堡壘⋯⋯。”
王維國一番的豉動演說,鄉親父老們都覺得很有道理,都興奮的各自回去向親友們解說。
在還沒有和主要的土匪團伙和談之前,他需要做許多的群眾工作,到各個村和各種社團去解釋組織抗日隊伍的必要性。
他首先想到的是母校崇德中學,那里的師生都非常愛國,這裡方圓幾十里地只有這間中學,學生也是各個村的精英,從這學校曾經裡培養出了許多社會名流。二年前他中學畢業,老師帶領他們班十二人前往黃花崗七十二烈士陵園參觀研學,教導他們樹立愛國精神觀念,也就是從那時開始,他才走上革命的道路。
來到學校,師生們都非常歡迎他,把他當作抗日英雄,請他演講。在老師面前他永遠是個學生,他首先謙卑的向老師和同學們問好,就介紹了上海一、二八淞滬戰役,老師和同學們聽着十九路軍抗擊日本人侵略的故事,個個愛國情緒洶湧,慷慨激昂,恨不得自已也能参加這場戰鬥。他又闡述目前中華民族面對的危機,日本人想吞并中國的狼子野心,希望我們民族能夠團結組織起來,對抗和反對列強侵略。在我們安溪,組織起來也能消除我們這地區的匪患。
師生們都熱烈的擁護和支持,王維國希望每個學生回家後都去宣傳抗日的道理,動員所有的親戚和朋友參加抗日隊伍。
果然不幾天,就有幾個不同山頭的團伙來邀請他過來談判,但要孤身深入虎穴,兄弟們都擔心危險,勸他不要去,王維國也思量權衡過:如果不去,是表示自己懦弱膽怯,沒有誠意。如果去了,則是個難得的機會,表示出自己的坦蕩和真心合作誠意。但萬一談不攏或有人設局下圈套,那就危險,寡不敵眾,可能有去無回。
這些匪類雖為蠻橫,但必也會顧忌,如不合作的結果,將來十九路軍来討伐他們,烏合雜眾,必也不堪一擊。
如果不敢深入匪穴,這抗日隊伍就無法組建,任務就無法完成。當初接受這任務就考慮會有這種危險,也向軍長保證完成任務,做為一個軍人的使命,再危險也要想辦法克服,所以,他还是仍堅定毅然的上了山。
兄弟們想要陪伴他去,都遭他拒絕了,因為如果匪徒想害他,多幾個人也沒用。
獨自走了幾十里山路,這山裡的路小時候都熟悉,因從小在這山里放牛,只需說個地名就知道怎樣走。今天要去的地方是個山旮旯地方,是個有名的險要易守難攻的山寨。
守塞的幾個哨兵也沒為難,因早知道有軍方的人來談判,就恭敬領着他去見寨主。
這山寨老大:金泰,是個無惡不作的慣匪,殺人越貨,手段兇狠,安溪縣裡跑生意的人聽到他的名都打哆嗦,附近些小慣匪游兵散勇也都傍着他混飯吃的,他手下有二三百嘍囉,算是安溪地區最大的團伙。人粗獷高大,脸色黝黑,四方臉頰骨突出,橫眉楞眼,目露兇光,颏下的胡须拉渣,一看就似個心狠手辣的匪類。
當他看見這個軍容齊整,英俊瀟灑,玉樹臨風的同鄉,馬上產生一種好感,心裡暗襯着:土匪與土匪之間的仗打得多,但自己這種草莽如果與這樣正規軍打仗,恐怕不是對手,看他腰間的那把烏亮的駁克槍,打起仗來抵得住十幾支鳥銃。
“辛苦了!歡迎你到寒舍。”金泰勉強露出久違的笑臉,心裡卻也暗自盤算着,想給他下個馬威,趋前伸出滿是老繭,手指粗大扭曲強勁的手,一下子使勁握緊王國維的手,似乎想乘他沒防備讓展示實力,讓他難堪。沒料到對方文質彬彬的樣子,竟然他的手如鉗子般有力,這才知對手是個功夫底藴深不可測的人,還好對手沒使勁較力,否則,尷尬的是自己,他心裡頓時產生了敬畏,知道来者并非凡人俗夫。
趕緊松了手扮熟絡的問一句;”兄弟咱安溪何鄉裡?”
“小村子,長坑竿林村人。”王維國不卑不亢的禮貌輕鬆回了一句。
金泰一聽,心中頓時產生一種敬意,因為那村安溪縣裡遠近馳名,人傑地靈,出了許多人才。
兩人就座,手下递上一杯茶,散發着一股撲鼻清香,這就是家鄉遠近馳名的特產”鐵觀音”名茶,王維國輕輕呷了一口,神經馬上一下子松馳下來,路上的疲備也消失了大半。
“從小就知你英名遠播,心有敬畏,後輩今日得你親自接見,有幸了。”王維國知道金泰這人很喜歡人家尊重和吹捧,先說些客套話。
“其實就混口飯吃,不瞞你說,這地方窮,路過的商客也不多,有時也是只夠喝杯茶吃個蕃薯渡日,手足們很多時候都要回鄉種田,有大事才呼叫他們來。”金泰也是心直口快的合盤托出自已的老底。
“想必你也知道,我這趟回來是為十九路軍組建抗日隊伍,抵抗日本人侵略,我們需要全國人民團結起來,共同努力。所以希望金泰兄和弟兄們也參加我們的隊伍,我定期過來為你們訓練,并要求軍部撥出些槍枝彈藥充實我們隊伍,并撥出些軍餉,并動員所有的鄉紳支持我們,就不要再去打家劫舍,這樣,我們的軍隊就可以逐步正規化,利用我們對周圍環境的熟悉的條件,將來打起仗來我們就有必勝的條件。”這話講得金泰心里熱乎乎的,他似乎看到自己本來殘缺不堪,稀稀拉拉的土匪團伙,將變成了一支英勇善戰,可強悍克敵的軍隊。
“這當然好了,到時可要給個官我當,在江湖上混了那麼久,還只是個草頭王,這就等你好消息了。”他那張如松樹皮粗燥的臉,終于裂出了滿是皺折的笑容。”
“那我就當你答應了,我再聯繫其他團伙,約定個時間,咱們就到崇德中學操場聚集,由軍部過來宣佈仼命你們的職位,并發給你們新的槍支彈藥,咱們的部隊就算可以正式成立。”
“那好!那好!就等着這一天,這樣我也不用擔心官府有日来剿滅我,將來也有個安穩日子過。”金泰迫不急待,希望自己的如意算盤可以打響。
由於最大的匪團答應加入十九路軍,再加上崇德學校師生們努力去游說抗日的道理,各地的土匪武裝都紛紛答應加入了十九路軍的後備團,約定了時間舉行成立慶典。
過了一個月,整個安溪的民眾都被發動起來了,各鄉裡都貼有團結抗日的標語。鄉紳們也紛紛擁護,因為鄉裡除去匪患,又能抗日保家衛國,何樂不為,他們都感激王維國為鄉里做出貢獻,紛紛捐出部份金錢和糧食。
到了約定的日子,各地民團一起来到崇德中學操場,村子里如過節般喜慶,到處張燈結彩,人們的臉上都掛住笑容。
操場的主席臺上掛着一條橫幅,寫着:十九路軍二十一團成立典禮。台上還擺着幾十箱步槍和彈藥。
附近的村民走了幾里地都來圍觀,各地的團伙也都來了,特別是金泰帶着一二百人的兄弟,攜着十幾支步槍、鳥銃和刀棒来到會場,一方面展示自己的勢力,一方面也怕上了圈套。
一看到處喜气洋洋,一片和祥,還有台上那幾十箱的武器彈藥,心裡樂得開花。
大會開始了,王維國在台上慷慨激昂的宣講了抗日的道理,分析了中國人面臨的危難,要求中國人團結起來一起抵抗日軍的侵略⋯⋯
台下的人明白了道理,也群情洶湧,恨不得馬上可以奔赴戰埸,與日軍決一死戰。
最後,王國維以十九路軍二十一團的團長宣佈了軍部的仼命:金泰為付團長,和各地的營長和連長,并按各地的人數比例分配軍備武器彈藥和軍餉⋯⋯
王國維又在大會後馬不停蹄的跑遍各個鄉,整治隊伍,教育去除土匪陋習,嚴肅軍紀,教授槍械知識,訓練隊伍和提升干部質素。
一支抗日的隊伍正在建立和成長中,安溪的匪患也逐漸消聲匿跡,人們過上了安定的生活。
突然有個消息傳開,由於十九路軍反對蔣介石政府在福建獨立,蔣介石派出三個集團軍把福建包圍,海陸空堵截,沒有任何外援和國際支持,十九路軍危在旦夕。
大軍壓境,軍力懸殊,又沒有其他軍力支持,接着聽說十九路軍里有的將領投降了,軍長、總指揮都逃離了⋯⋯
安溪二十一後備團的所有軍餉都斷絕了,軍隊隨時嘩變,危急關頭,王國維不想輕易放棄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抗日武装隊伍,也不想讓千百年來傷害和困擾當地百姓的匪患死灰復燃,他召集各地武裝商討對策。
金泰早就覷覦着團長這個職務,如果除去王維國他就可以在安溪這地方為所欲為,號令四方,今天王維國失去了十九路軍做後盾,如今就是他擁兵最多,沒有其他勢力敢與他爭奪,乘這機會,只要拿下王維國其余的小團伙就易對付了。
金泰早有野心,在他山寨佈下重兵,召集各方的民團武裝到來討論部隊存亡之際,突然發難,宣佈自己是安溪民團的團長,各地武裝必須服從他,并把王維國逮捕。
金泰這人難孚眾望,雙方爭吵,頓時弓張劍拔,來的各方武裝也不是吃素的,槍都上了膛,眼看一埸慘烈的火拼就要不可避免。
王維國嚴歷的喝住雙方,并告知金泰;”團長你可以當,我自願退讓,并當着這幫兄弟的面說清楚,但你一定要放兄弟他們走,否則,後果不堪設想。”這關頭如果兩幫人相互撕殺,將會兩敗俱傷,他知道只有犧牲自己顧全大局,這是種责任,是種担当。
金泰雖然草包,但細想一下也是有道理,只要抓住王維國不放,他們以後還是聽我的,因軍事上的事,將來還是要依靠他,也只有他才能說服眾團伙,就命令把各團伙的人都放了,只把王維國扣押起來,因他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將來在隊伍建設、軍事打仗、與鄉紳溝通募捐等問題都可以靠他,就讓他當個參謀長非常理想。
但王維國一口拒絕了,要一個正規軍團長替土匪當參謀,出謀劃策,殺人越貨,這辦不到。
金泰看王維國態度堅決,惱羞成怒,下令用木狗把他鎖了。
這木狗是土匪專用來囚禁綁票人質用的,把人的二支腳鎖在有洞木樁上,兩支手鎖在另一根木桩上,人不能動彈,不一會兒人的手腳都麻木了,太陽又曬着,若不是年青力壯,許多人不一天都暈死過去。
王國維想着;抗日救國,壯志未酬,卻可能死在這幫匪類手裡,目前十九路軍已經解散了,沒有可能來解救,自己又決不可以屈服于土匪,做傷天害理的事,只能自己想辦法脫身。
很快家裡的兄弟們也知道阿國給金泰囚禁了,兄弟大家都着急,立刻商量怎樣去解救他。
剛好在漳平縣十九路軍任連長的三哥也因部隊解散剛回到家,聽到弟弟被金泰拘留,心急如焚,毫不猶豫,即刻背上槍,抄險徑,攀爬山崖,避開崗哨,獨自乘着黃昏暮色悄悄的潛上金泰的山寨。
剛好,山寨上輪值看守的是阿牛,就是王維國在回鄉的山上遇上的土匪,看王團長被金泰鎖在木狗上,他心里很難過,過去的日子裡,王團長一直對他很好,關心他的生活和家庭,把他當成朋友,因他娶不到老婆還幫他介紹了個村里的女孩。他本也想乘黑夜偷偷把他放了,但擔心路上崗哨多,怕半路上又被截查抓回来。
剛好看見三哥能避開崗哨潛上来了,就趕緊解開木狗,叫王團長和三哥快逃。
王團長悄聲吩咐他:等他們走了一個鐘之後再假裝去報信,說十九路軍派人把王團長劫走了,反正前面崗哨也沒有發现,責任不是你一個。
阿牛答應了,并告訴他們應怎樣避開所有的崗哨下山。
兄弟倆借着夜色的掩護,躲過所有的崗哨,悄悄的離去。
已經不能再回到村裡了,恐怕金泰會派人去追捕,時間緊迫,三哥告訴阿國不能呆在安溪了,現整個安溪都是土匪民團的勢力范圍,兄弟倆只能在黑夜里匆匆揮淚惜惜相別,因為此一去,天南地北,兄弟不知何日再能相聚。
離別之際,王維國突然想到,這些時間崇德中學給了非常大的支持,離開時要去說聲感謝,他不敢驚動任何人,只是悄悄的去找了他最敬愛的王老師。
王老師看見落難的王維國已經脫離了危險,神奇的站在他面前又驚又喜。之前從消息上知道十九路軍變故之後,就一直擔心王維國的安危,今晚看到他站在自己的面前,懸在心口的大石方才落地。
當他知道金泰的土匪們正在追捕他,心中甚是憂慮,在沒有其他交通工具的情況下逃出安溪決不是件易事,土匪們正在到處搜捕他,想了想,他拿出一片東西告訴維國,在體力不支的時候吃一點,否則在這黑夜裡,你無法走出安溪。
王維國換上了王老師給的便裝,匆匆不舍的含淚告別。
天地幽昏,來路茫茫,前有險阻,後有追兵。要衝破這黑暗蒼茫,要走出這叢林深山。他明白,這是生命中一次嚴峻的考驗,這是一生中必需經歷的苦難,把所有的危險、恐懼、飢餓、都拋諸腦後,憑藉着年青體魄、軍人的剛強毅力,和對未來的向往和美好的追求,向着200公里外的厦門方向披荊斬棘,勇敢直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