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黄昏》,世界真的进入了永夜。
明亮的灯光穿透眼皮刺向双眸,光明闯入黑暗世界,却是如此让人生厌。我睁开惺忪睡眼,粗略地打量了四周,朦胧的映像又勾起几缕倦意,不觉中又睡去。那个未做完的梦,又牵强地被续上,没有天马行空的情节,只是日常琐事被不明所以地串连交错,味同嚼蜡,让人烦忧。再一次醒来,室内繁物纷纷映入眼帘,一成不变的枯燥,催生出头痛欲裂,阵阵晕眩感萦绕脑中,四肢深感无力,困难地用腰肢翻了个身,拉扯被角盖住裸露的肩膀,一股热流却在不经意间从眼角溢出,顺着懒倦的脸颊流过,渐渐地变得些许冰凉,我不自觉地眨了下眼,又是一滴热泪流下,在耳根处积聚,缓缓地坠下打湿了枕巾。脸上那一道斑斑泪痕,在油腻的发丝衬托下,定让面容显得更加憔悴。我不解的是,我不曾伤心欲绝,何苦泪流?
走在花前树下,万象明晰,百般色素肆意横抹,浓郁欲流,在这分斑斓中,暗藏着些许淡淡的迷离。顽风撩起额头上凌乱的发丝,洒落在眼角,有几根长发如麦芒般刺入眼睛,突如其来的不适感,让我频繁地眨着眼,不知不觉中,又是一眶清流。一个瘦削的身影,在一件缟素衬衣的包裹下,踌躇徐行,可薄衫不御寒,清风入骨,真的好冷。
贪婪的风儿劫掠着人间每一丝水分,连我的唇间也不放过,微红的唇角如田地久旱般开裂,剥落出几块骇人的白皮。我不堪这种突兀,用牙奋力撕扯,咸味如缕般纷然染上舌尖,伴随着一阵刺痛泛入心头不绝。血与痛,这才是頑风想要的吧,我不在乎,给它便是。我又伸舌添了一下伤口,诡谲地笑着,桀骜湮没了疼痛,它兽性地摧残,我以嗜血相还,谁怕?
幽邃小道上,勃勃生气里暗藏杀机。一只渺小的蝼蚁,正解尽全力拖拽着偌大的飞蛾,挪步蹒跚,意笃不懈。小小的躯壳里藏着移山之志,其勤劳可彰,勇气可嘉。我静静地俯视着,如同在局外观一场戏,我就是它不敢仰望的上帝,尽掌其生杀予夺。我吹了一口气挑逗它,它飞出来好远,辗转又爬了回来,继续拖动着猎物,不肯放弃,我又吹了几口气,它都是一如既往地执着,不依不饶。可它越是这样,我心里那股怨气越发强烈,一怒之下,我提脚踏去,灰色地砖上只留暗斑两点。这是对它的惩罚,也是解脱,更是作为一个上帝合情合理的自私。我也曾有过翻手反排命格、覆手复立乾坤的豪情,也有鲜衣怒马喜迎佳人的希冀,可都是如竹篮打水般落得一场空。我的上帝对待我可没有我对待蚂蚁的这种坚决,他在审判时总是优柔寡断,在断崖上为我搭建一条没有尽头的彩虹桥,在大道上铺就荆棘满地,为毁灭留一缕希望,给锦程添一丝绝望,肆意地捉弄人,不厌其烦,而我欲哭无泪。罢了,不说我了,蚂蚁你尽可能地安息吧,如果不能,如果怨恨,那就来报复。
打火机爽快地为我燃起一束焰火,灼热,是这位朋友给我最好的赠礼。一根散发异香的烟,此时正是它大放异彩之时,这是它的夙愿,也是它逃不过的命运。一点丹彤缓缓地将白色蚕食,浴火成灰纷纷零落而下,只留袅袅青烟在双指缭绕,绘出一副迷人的图案,转而迤逦升天,飘散隐没。颇具的魔性的颗粒在身体里酿成烈酒,灌醉了一颗随世浮沉的心,奋力地渲染吧,如果可以,把这人世的隐晦永久地尘封,太沉重,我拿不起也看不透,实在碍眼;把俗尘里的污秽尽数凸显,看惯了丑恶,多一分骨感也还是麻木,无关痛痒。情至深处,又屏息深吸几口,青烟在口腔里积聚,浓郁的苦涩遍布味蕾,我强忍着痛苦将这份煎熬吞入,顺着咽喉进入肺腑,让它在身体里大肆熏灼,一层又一层,剧烈时竟激得我手捂胸口,俯身咳嗽不止,脑中顷刻晕眩,我如同盲人探路般摸索着墙壁,踉跄欲倒,世界仿佛披上了一层蒙版,眼前一片朦胧,鲜亮褪色,暗淡与素白交错浮现,融合成死亡一般的灰覆没着我,心神恍惚,只觉眸子边又盈热泪一抹,湿润的,无助着。我瘫软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黄肌瘦,竟是这般羸弱又颓唐,眼波失神,却又似乎含情几许,如泣如诉,只一眼掠过便不忍直视,那凄惨的容貌,可怜,可恶,可悲又可叹。
待百味散去,一切又恢复原貌,除了我。如若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不明,如若众里寻他千百度无果,如若为伊消得人憔悴难休,一切都是无边无际无着落,我只好在痛苦中作乐,低俗可以为乐,肮脏可以为乐,唾弃高尚也可以为乐,自作自受,自弹自唱,自娱自乐,其乐无穷。
让永夜再多一分污浊的罪恶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