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午餐时,先生的微信视频通话响起,我的心开始纠了一下,我知道那是先生的妈打来的,我好害怕她要和我通话......
先生的妈,是家里唯一没有读过书的,我们开玩笑说她是全家唯一没被扫盲的乡下人,她其实会简单的普通话,也都大概听得懂,但只要我们聊天一用普通话她就耍横不高兴;只要她脾气一来,或是惹她生气了,包准不会给你好脸色。所以众兄弟姐妹们亲切的称呼她老佛爷,意思是大家好生哄着点。
老佛爷长居台北市,讲台语(闽南话),有时穿著很时髦,有时穿得让你大跌眼镜,她有时风趣、可爱很好玩,有时刁蛮任性无理取闹;有时是个优雅的老太太,有时只要嗓门一打开,那个恶魔一样的妈就出现了。
我,与先生相处一十二年有余,去年冬天我才算正式上了婆家的门,我是单枪匹马去的,当时先生和婆婆一起到台北松山机场迎的我。老佛爷一见我就说,怎么这么久才出关啦。我说因为我是对岸来的,要搜身(逗她的)。她说妖秀(闽南话),这么麻烦喔。
驱车离开机场,第一站是土地公庙,老佛爷在旁边指挥先生,我就站先生边拿着香跟拜.......第二站,去婆婆家,直接先到灵堂(灵堂直对天台,大落地玻璃门,很现代也很干净,需脱鞋入内),她说是带我来给公公上柱香。
这个有点严肃,我心里有点怕怕,也对故人肃然起敬,先生小心的摆好贡品,点好香后分我一柱,我又在后面跟拜。仪式终于完成了,好像我这丑媳妇终于见完了公婆了。
接下来短暂的探望之旅,与老佛爷相处可真是鸡飞狗跳,天天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她不是清晨五六点来敲酒店的门,就是频繁的放我们鸽子,约定的时间和地点常玩失踪,每次约好5点半的晚餐,她4点就自己跑去吃了,有时她想吃啥,先生辛苦跑了一个多小时找到,买回来她已经忘了她要吃了。
我可怜昔昔的问她,妈,您对我有意见喔,我哪做得不好,您提意见,我改!她说,没有啦,这么多孩子中,你最乖最听话了。当时听到她如此淡定又真诚的话,我也只有脑门三条杠了,我和先生商量,决定改变计划,以后每天与老佛爷吃饭,改成早上,虽然要更早起,可是可以避免玩捉迷藏。
有时候吃完早餐陪她逛逛菜市场,有时她会特意带我们去公园,坐在公园长椅上晒太阳聊天,她总要在老姐妹面前炫耀一下,说这是我媳妇,上海来的,这是我儿子,老二。我俩只能尴尬的打声招呼,在一旁站等老佛爷聊爽了走人。
陪老佛爷买衣服、鞋子,还得要学会撒谎,因为先生知道妈有个准则,超过100元,不买!可是她又是识货的人,看中的都最少100后面加个0,所以我总是要躲着她,和店主和卖货的说,只要我妈看中问你价钱,你就说100,到时我按实际多少钱付给你,有时遇到很机车的老板娘我都要发飙了,只是配合我们和老人家撒个谎不行么?台湾人也太实在了,我都快急哭了。
不禁想起2017年元旦前,老佛爷突然提出,说要去厦门拜见我爸妈,要请我爸妈吃饭,我和先生安排了行程,我们从上海一路游玩到厦门,厦门的冬天海风很大,那天真的很冷,她坚持要穿她那件穿过几十年的旗袍(只有很正式的场合她才穿),还涂了口红,很是郑重,一再交代是她请客。她用她的真心和纯朴跟我妈说抱歉,现在才来拜会,感谢她养育了这么好的女儿,感恩!感恩!超感恩!
回来前一天,我爸妈也宴请了老佛爷盛大的豪华午餐,下午两家人一起玩,晚上在妈妈家简单吃了饭,带了满满的伴手礼回到了上海。还记得那天要分别时,老佛爷一直拉着我妈的手说,可能以后没有机会再见面了,见亲家一面我心愿已足,如果我先走了,要让我儿好好孝顺你们.......
写到这,我已潸然泪下,这几天我感觉到很不安,总觉得老佛爷快要离开我们了,我努力坚强想要做好心理准备,听起来好像很不孝,盼着老佛爷不妙似的,可是看到她被病痛折磨得那么的痛苦,我好想要放手......
妈妈,请原谅我不敢与您视频通话,因为我会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