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男孩的抽屉里,珍藏着一只锡纸叠的小船。岁月已使它黯然无色,可是透过忧伤而无奈的眼神,似乎可以看到那深埋的苦涩记忆和那个无帆的童年……
小男孩放暑假时爱去姥姥家,那里靠海。傍晚来临的时候,他就喜欢来这里玩耍。洁白的沙鸥翱翔在天际,那丝丝鸣叫与海风声一起时而如交响乐般震撼,时而又如同夜曲一般宁静。贝壳作为大海的礼物,被周而复始的送上沙滩,还带着金黄色的霞光。
鲨鱼的背鳍却时常破坏着安详的气氛,使海面上泛起一阵阵不和谐的浪花……
每次他来,都会发现一个穿着赤色裤子,淡黄色上衣的红蜡烛般的小女孩。也许是因为海风的咸涩,她明澈的大眼睛总是湿润润的。她静静的叠着纸船,并把它们一只只的放进大海,她的神情包含着期待,直到它们被海浪淹没。
“又沉了……”小女孩失落的摇了摇头,跪下来,继续叠。
“你的船没有帆的,所以它行不远。”小男孩微笑着说道,弯下身来,拿过一张纸。
“不许你折!”小姑娘瞪了一眼,一把把纸夺了过来。
“你别生气嘛,我没恶意的。”
“不是的……”小女孩喃喃的说,“你折的和我不一样,爸爸会认不出来的。”
“哦?爸爸?这些船是折给你爸爸的啊?”小男孩有些不解。
“恩,爸爸走了,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妈妈想爸爸,也去世了,舅舅说爸爸是被狐狸精带走的,不许我想他,每次我一提到爸爸,他就会打我。他对我一点都不好的。”小女孩的眼睛变得湿润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是爸爸……我知道他不会不要我的……。”
“哦,那这些船?”
“是爸爸教我叠的,爸爸看到它就会知道是我在想他,爸爸就会回来的,我真的好想好想见到他啊。”
她哭了,泪水滴到了沙滩里,也滴在了这无帆的小船上。
“你先别哭啊,我给你讲笑话好不好?从前有只大公猪追一只母猪,啪的一下撞到了树上……”
小姑娘还是低着头抽泣,小男孩灵机一动,突然哇哇大哭。
“你怎么了啊,哭什么?”小女孩推了小男孩一把问。
“不是的,老爸告诉我,男子汉要讲义气,好朋友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哭么我也陪你哭。”
“我叫甄莲,人家都叫我小莲,8岁了,你叫什么啊?”
“我和你同姓啊,我叫甄好。小名叫大好,今年12岁,比你大哦!”
“恩,甄好哥哥,你好。”
“哈哈!”
小女孩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抓起一把沙子扔了出去,嘴角边泛起了一丝笑。
“你骗人,什么真好假好的。”
“终于不哭啦,你看我费多大力气才逗你笑的。”小男孩朝她挤了挤眼。
小姑娘的黑发被风吹起,清澈的大眼睛在夕阳的火烧云下显的格外明亮起来。
“我叫许探,你教我吧,我陪你一起叠,好吗?”
“恩,给你纸。看好哦!”
“这样,对吧,我已经学会了,天快黑了,你快回去吧,明天我们早点,我在这等你,好吗?”小男孩站起身来,抖了抖衣服。
“好的,再见。”
他目送着她离开,海滩上,她留下的脚印很快又被冲刷的干干净净。
但却留在了小男孩的心里。
从此以后,小男孩更爱上了这片沙滩,他默默的陪着她,就像是用一双手护着红蜡烛的微弱的火光,使它不至于熄灭。
“天灵灵,地灵灵……”
“呵呵,你在干吗,傻瓜一样的。”
“不懂了吧,我在拜波塞东啊。”
“波塞东是什么东西啊?”小女孩歪着脑袋问。
“他是海神啊,我祈祷他能把船安全的送到海的那头去,祈祷你和你的爸爸尽快的重逢。”
“哦,谢谢你。”
快乐的时光总是太短暂了,而且还长着翅膀会飞。
“小莲,我过两天要回去了。”
“哦。还来吗?”小姑娘有些伤感。
“要开学了,没办法,我还来的,等我下次来时,你爸爸肯定回来了。你舅舅就靠边站,不敢欺负你了。”小男孩笑着说道。
可是他们都知道,笑声中所包含着的东西有多么的无奈。
“对了,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保证你喜欢的。”
“是什么啊?神神秘秘的。”
“你先闭上眼睛。”
“哦。”
他从兜里掏出了一叠纸。
“好了,睁开眼睛吧,给你!”
“我有很多纸的。”
“这可不是一般的纸哦,它是锡箔纸,做船不会沉的。”
“真的吗?太好了。”
小女孩对此深信不移,稚嫩又落寞的神情中刹那间又燃起了炽热的光芒。通过熟练而又灵巧的手指传到一只只用爱编制起的小船上。
大海似乎听到了她的呼唤,似乎也被这真挚的情感打动了。
船没有沉!
小女孩跳了起来,透过习惯流泪的双眸,她看到了海的尽头,看到了父亲的召唤,看到了幸福。
“哥哥,哥哥,看啊,船,船,船没沉,爸爸!爸爸!爸爸!”
她狂喜,兴奋,如痴如醉的向海的深处直奔而去。
“小莲,快回来啊!危险!!”小男孩声嘶力竭的喊着。
海面上突然闪过一道黑影!
海水,瞬间被鲜血染成了鲜红色。
浪涛的怒吼掩盖了咸涩的海风,掩盖了悲鸣的海鸥,掩盖了小男孩的号哭。
也掩盖了脆弱的生命和破碎的心。
……
“唉,为什么又沉了呢?”
“因为你的船是没有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