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淌着慰藉的歌声


我的奶奶居住在县城的康养中心,院内有很多失能和患有阿尔茨海默症的老人。

他们每天的活动平实而充满乐趣:在一群饶有兴致打着麻将的老人旁边,一个奶奶在护理员搀扶下,沿着墙边的栏杆练习走路;一对老夫妻坐在桌子边,轮流用筷子夹起碗里的玻璃球,放进另一个碗里。

更多的人坐在桌边,或者聊天,或者静坐。

有时候,年轻的员工会打开音响,播放那些让人勾起回忆的老歌。

每当此时,伴着歌声的一声声吟唱便会不由自主地飘来,午后的金色阳光打在藤椅上,长者们的脸上泛起了笑容,那一道道由岁月刻画的皱纹,诉说着数不尽的故事。

在探望奶奶的同时,我带来一把二胡,一本《中老年歌曲》,顺着目录一首首地拉下去。

突然发现,一群坐轮椅的爷爷奶奶也凝神聆听,每到动人之处,他们便合着琴声,放声歌唱。

从《小草》到《红梅赞》,从《我的祖国》到《军港之夜》,大家的情绪纷纷变得激昂起来,记忆在歌声里流淌。

这样美好的时光,令人难以忘怀。


杨老坐着轮椅来到我身旁,他问:“你会拉《中国人民志愿军战歌》吗?”

我说:“会啊!”

那种令人欢快的感觉,一下子就来了 。

“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杨老慢慢跟着唱起来,越唱越响,越唱越兴奋。

老人们也一起跟着唱起来 ,成了大合唱。

我看着杨老的眼睛随着歌声湿润起来,大概是唤起了几十年的回忆,他又回到那个青春的战斗年代。

乐曲戛然而止,他庄重地给在场的人敬了一个军礼!

我后来才知道,他是个志愿军战士,养老院里有他的档案和照片,当年也是英姿飒爽的小伙子。

1950年12月,19岁的他参军去朝鲜战场,在炮兵607团。

后来复员回到县城,是一个工厂的宣传科长。

他的字写得很好,听说我的孩子喜欢画画和书法,他请夫人从家里把他以前用的三本老字帖带来,送给我的孩子练习书法用。

杨老进院的时候已罹患直肠癌晚期,最终不幸因病离世。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十分难过,他奋力歌唱《中国人民志愿军战歌》的场景,以及最后庄严的军礼,至今还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从他的身上,我能读出一种只属于那个钢铁洪流年代人物身上的非凡与坚毅。

另一个让我印象很深的,是王奶奶,在她点唱王洛宾的那首《在那遥远的地方》时,穿透力那么强,很难相信是从一个近90岁老人的喉咙里倾泻而出的。

她很小就入伍了,在司令部的卫生科,她说一到联欢会 ,就有人喊:“叫王萍来一个!”

至今她还能把电影《洪湖赤卫队》韩英在狱中的经典唱段流利地演唱出来。

我去看她,跟她开玩笑:“能不能唱歌啦?”

王奶奶笑着说:“能!”说罢张口就来,“一个人唱歌太寂寞,一群人唱歌真快乐……”


还有一位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歌唱家”是梁爷爷。

梁爷爷不仅歌唱得好,和老伴也是恩爱有加,这对伉俪在养老院里人人皆知。

不幸的是,长期便血的他,最终因肠梗阻突发流血不止。

儿女们从外地赶回来时,乐观坚强的他在病床上忍着剧痛笑着说:“没事的,我的身体还好,不信我给你们唱歌。”

说着,就哼起了《草原之夜》。

在他弥留之际,仍在与病魔顽强不屈地做着抗争,一首《青藏高原》,成为这位“歌者”的绝唱。

“生死有度,生命无常”,在人生的最后一段历程,长者们更需要一份心灵的慰藉和归宿,我们将全力去帮助他们实现!

我相信,在我们头顶璀璨的夜空,有流星飘过,有雷声嘶鸣,就是这些歌者存在于这个世界的证明;我也相信,那些让我们憧憬、赞叹的歌声,和这歌声中存在的宝贵精神,一定会永远在我们这个伟大民族之间,一代又一代传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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