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柳青陵

莫听风心上一凉，将所有的事都联在了一起，他的师父师娘，便是这故事中的唐公子和罗小姐。

十七、当年意气不肯平（四）

莫听风听得他们的对话，心中一动，从怀中拿出一颗光亮的珠子，在小二眼前晃了晃，道：“你看到了，这就是血灵珠。带不带我们去见你们帮主，就看你怎么想了。”他说完这话，悄悄向欧阳明日和上官燕使了个眼色，放开捏在他脖子上的手指，又道：“看他也不会答应，我们还是走吧，免得在这里耽搁时间。”

“等等！”小二眼见三人迈步离开，终于沉不住气，叫道，“我带你们去见帮主。”

三人跟随小二，穿出窄巷，在大街上绕了好几个圈，最后停在一家妓院门口。此时正是黄昏时分，漆彩房檐上挂着的红灯笼亮了起来，两个花枝招展的姑娘正在门前，向着来往的行人浅笑娇语。其中一个着红的姑娘见到小二，忙迎了上来，拉着他的胳膊道：“哟，爷，你可有日子没来了，奴家想死你了。”

小二指了指身后的三人，道：“丽娘，这三位都是我的客人，还是老规矩。”丽娘立刻应了一声，将他们带到了后院一间僻静的房间前，随即退了下去。

“你们先等等，我进去通报一声。”小二很快进到房内，好一阵子才又出来。“帮主就在里面。”他指了指屋内，有些欲言又止。他想说，让他们不要在帮主面前提及，他私下偷袭之事，可又想到自己叔叔死在他们手上，便立即闭口不言。

欧阳明日一行进到屋内，只觉得光线陡然暗了下来，几乎看不到屋内的情形。而这一切，对上官燕来说不是难事，她清楚地看到面前的椅子上坐着一个方脸的中年男人。“听说，你们找到了血灵珠？”熊奎看着三个年轻人，粗声粗气道，“我就知道让你们去找没错，快拿出来给我。”

上官燕只道：“帮主，若是我们不给呢？”“不给？”熊奎像是听到了一个最好笑的笑话，“你们在我的地盘上，不给我就抢。”

“帮主，我好心提醒你，只怕你抢不动。”欧阳明日轻笑道，“帮主派出截杀我们高手们，都死在了来宾客栈，你在这间黑暗屋内埋伏了多少人，都一并上来吧。”熊奎失声道：“我何时派人截杀你们了？”

“不是你？”上官燕将熊奎的吃惊看在眼里，心知不是作伪，不觉奇怪，若不是他，又是何人能指使海沙帮的人？她让小二带他们来此，就为知幕后主使之人的目的，可现在他并没有下令杀他们，事情就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

莫听风取出怀中给小二看的珠子，道：“熊帮主，你还记得这颗夜明珠吗？”熊奎在光照之下，只觉得脸上一阵阵刺痛，然而他却一点也不在意，眼中显出一股近乎狂热的虔诚：“是她让你来的吗？”

“是的，他让你给我讲当年故事。”莫听风看向欧阳明日和上官燕，略带歉意道，“二位，请恕听风打断，实在是听风也有要紧的私事问熊帮主。”

“既然莫堂主有私事要问，我们便暂且回避，方才来时，看到路上有一个清风茶社，我们便去那里等你。”上官燕有些不快，她万万想不到，追根究底，却更陷迷雾之中。欧阳明日与她一同出去，悄声道：“上官姑娘，无需着急，那些隐藏在背后的人，总有一天会被我们找出来的。”“希望如此。”她缓缓说道，与他一起出了妓院。

两人走后，莫听风静默许久，熊奎一直耐着性子等他开口，最后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有话倒是快问啊！还有，你能告诉我，她好不好？”

莫听风一时不知怎么开口，那颗让熊奎为之色变的夜明珠，是师父唐潇雁在派他去寻找师娘时交给他的，并告诉他，若有不明白的事，就可以拿着它去杭州找海沙帮帮主熊奎问清楚。当他再问唐潇雁，夜明珠的来由，为什么要去找熊奎问事情，却什么答案也没有得到。

“唔，还算不错。”莫听风含糊地带过，终于切入主题，问道，“罗家血案，是否是天一楼所为？”他的话音不自觉地带着一丝颤抖，虽然他此时还不知道罗家和师娘的关系，但从师娘异常关心、要借外人之手来查的态度，可以猜到，他们之间一定关系匪浅。如果罗家血案是天一楼做下的，那被师娘知道，一定又会和当年金师弟的事一样，她和师父大打出手，相互伤了对方。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熊奎才抬手用袖子遮住脸，道：“你把夜明珠收先起来，几年前我练功走火，从此再见不得一丝光。我一心想要得到血灵珠，也是希望血灵珠能帮我快速增长功力，治好我这毛病。”莫听风忙把夜明珠收好，他叹了口气，在黑暗中接着道：“是不是天一楼所为，我不肯定，我能告诉你的，是罗家过去的一段往事。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当年的罗家，并不像现在这样，是大善之家，也不住在杭州，而是苏州城内一户普通殷实人家。那罗家女儿，自小许了邻居唐秀才家的公子，两家也还算合适。后来唐秀才中了状元，官至翰林，却也没有忘记当年的婚约，虽然家已经迁到京城，每年也会遣唐公子回家拜望，并约定等罗小姐十五行过及笄礼之后，就给一对小儿女举行婚礼。可天有不测风云，唐家竟卷入了宫廷内斗，一夜之间被皇帝抄了家，唐秀才和夫人都被斩首示众，唯有唐公子逃了，回到杭州求罗家相助。然而，罗家却惧怕惹祸，不但不肯帮忙，连婚事也要反悔。罗小姐就是不答应，寻死觅活好几回，罗家没有办法，只得提出苛刻的条件，让唐公子去寻血灵珠作为聘礼……”

“等等，你说罗家只是普通人家，他们不曾涉足江湖，怎么会知道血灵珠？”莫听风奇怪地打断。熊奎道：“罗家因为家产颇丰，请了几个看家护院的，其中一个是早年江湖上有些名头的人物，因而知道血灵珠。罗家提出这样的要求，意在为难唐公子，想他一个读书人家的公子，哪里能找到这般东西。双方约定三年为期，若是唐公子找不到血灵珠，婚事就此作罢。罗家满心以为，唐公子这一走，是有去无回，没过多久就暗地里物色媒婆，给罗小姐另选夫婿，只等三年一满，就算是绑也要将罗小姐绑上花轿。”

“可是，那唐公子却在三年之内，找来了血灵珠。”莫听风心上一凉，将所有的事都联在了一起，他的师父师娘，便是这故事中的唐公子和罗小姐。他很清楚，唐潇雁是什么性格，罗家如此对他，他一定会加倍奉还。

“是啊，唐公子不仅在期限内带来了血灵珠，还不知道从哪里学了一身可怕的武功，罗家请的那几个护院，根本就不是对手，瞬间惨败。”熊奎神情惨淡，道，“唐公子感念罗小姐当初的不离不弃，在她的哀求下，放过了罗家，依照约定留下血灵珠，带她远走高飞。没过两天，罗家就传出被盗的消息，一家人也举家从苏州搬到了杭州。”

“这些事，你怎会知道得如此清楚？”莫听风又再发问。

熊奎缓缓道：“我爹便是罗家当年请的护院之一，小时候，我一直住在罗家。罗小姐……她，她待我极好……我与唐公子，也算是儿时的玩伴吧，。”

莫听风对着熊奎深深一揖，道：“熊帮主，听风替师父师娘谢谢你了，希望今日之言，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至于血灵珠，请熊帮主暂且忍耐，听风得到之后，会立刻送来给熊帮主。”

熊奎惊喜地看着莫听风，喃喃道：“你拿出那颗夜明珠，我就知道你和她关系不一般，想不到，她的徒弟也这么大了！你放心，今日我说的话，绝不会再对第二个人说起！”

得到熊奎的保证，莫听风的眉间却泛上掩不住的忧愁。至此，唐潇雁让他引上官燕去见蒙面女人，有什么用意，他都已经明了。他只怕，做不到他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