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总,威尔斯建材的那批钢筋的检验结果出来了,实际含钛量只有0.2%,比他们宣传的低了一倍还要多。” 陈秘书拿着刚刚打印出来的检验报告闯进你的办公室,恭敬地用双手将材料递到你手里。
“怪不得强盛集团诟病我们这次的建材质量,原来是威尔斯搞的鬼…” 你仰倒在老板椅上,一页一页地翻看着检验报告,“蓝欣集团被鬼佬占了便宜,这事儿说出去真他妈是天大的笑话..谁负责的这批钢筋的质检?” 你眉头紧蹙,面色阴沉如死灰。
办公室里的气压低的陈秘书令陈秘书感到呼吸困难,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是李经理负责的…蓝总..您看..要不要我把他叫来,您亲自问他?” 陈秘书的头低的快要埋到自己胸口里去,因为他不知道接下来会迎接何样的狂风暴雨。
这么些年来,陈秘书对蓝欣集团一直是忠心耿耿的,你于是这次没有对他发火,只是叫他暗地里找关系查一下李经理和其家人近几个月的银行流水,果不其然,发现李经理老婆在近几个月分多次收到不同来源的汇款,加起来总共有小五十万。你知道他老婆不过是一名中学老师,其名下也没有其他产业,那么这笔款项的来源也就昭然若揭了
翌日,你以谈生意见客户为名,把李经理诱骗到京海附近郊区的一片荒无人烟的山头上。李经理顿感大事不妙,知道事情败露,立马跪地求你饶他一命。
你不耐烦地踱着步,现在知道后悔了,当时背着集团吃回扣的时候怎么不三思而后行呢?本来觉得他业务能力强,给蓝欣谋了不少利益,才把他调到质检科长的位置上,可惜人的贪欲从来就没法被满足,哪怕每年给他一百万的年薪也是一样。
“蓝总…蓝总我知道错了,您..您就看我这些年为蓝欣当牛做马的份儿上放我一马吧!!我孩子才八岁,不能没有爸爸啊!蓝总!!” 李经理涕泗横流,跪着爬过来想抱住你的大腿,却被你一脚踢开了。
“好啊,那你先说说吧,除了这五十万,其他的一共还贪了多少?“ 你倚靠在车门上,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
李经理以为你是大发慈悲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便一五一十地全盘托出,还写下支票承诺全款退还自己这些年来收到的好处费。
你拿起支票递给旁边的陈秘书,一只手捧起李经理因为在地上大力磕头而血肉模糊的脸, 看他眼睛哭得肿成一条缝,晶莹剔透的鼻涕沿着人中歪歪扭扭地流到下巴,不禁心想真是恶心,“世界上没爸爸的孩子有的是,你儿子会习惯的哈,别担心。”
你放开捏着男人脸的手,对手下说:“用老办法处理。” 说完就转身上了车,听着李经理在身后撕心裂肺的哀嚎,又转为绝望的谩骂,你甚至不愿把目光多分给他一秒,毕竟他在你眼里已经是撒入大海的骨灰了——这是你教手下的惯用尸体处理方式:先将尸体放入氢氟酸中腐蚀,再将融不掉的骨头放进千度锅炉里煅烧直至完全碳化,最后放入研磨机磨成粉末撒入大海。这样一来,一个人就彻底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李秘书不是你抓住的第一个叛徒,或许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但你刻意的想把这个事情搞得再大张旗鼓一些,尤其是要让有股份的管理层都知道叛徒的下场,杀鸡儆猴,让他们明白谁敢从蓝欣的牙缝里扣肉出来,谁就会是下一个。
除了自己集团的利益以外,强盛你也得罪不起。作为京海一手遮天的建工集团,同时也是蓝欣的商业伙伴,你自然是不想失信于京海的一把手----高启强。在京海,上至高官权贵,下至平民百姓,没有人不知道高启强的名字,他的发家史也被传的神乎其神:有人说他以前只是个臭鱼贩子,也没什么文化,但后面傍上了公安局局长的大腿,给警方当线人发家致富了;也有人说他勾搭上了前大佬陈泰的干女儿,才做上门女婿飞上枝头变凤凰,摇身一变在黑社会老大徐江死后接手了本地最大的娱乐会所——白金翰。
其实高启强还是以他的狠辣手段而闻名,在许多人眼里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恶魔,谁若是挡在了他的财路或者仕途上,高总挥挥手就能让你全家死于意外,留不留全尸都看他心情。因此,和高启强接触的人个个都毕恭毕敬,谨言慎行,生怕一个不小心招致灾祸。然而在你眼中的他却有着不同的一面,实际上,你在十多年前就认识他了。
2006年
“蓝蓝,这是爸爸的好朋友,快叫高叔叔。”
这是你第一次见到高启强,你早在父母的对话中频繁的听到这个名字被提及,大概知道这位姓高的叔叔是某建工集团的总经理,和自家生意有频繁往来,之前爸爸与其通电话的时候也依稀听到过电话那头低沉的嗓音和爽朗的笑声,你不禁在脑海中勾勒出对方符合对中年男性刻板印象的形象——大腹便便,一成不变的土气衬衫和黑西裤,裤腰上说不定还挂着钥匙串。今天父亲在家设宴款待高启强,你也终于得以窥见这位神秘人物的模样,没想到竟与想象中的样子大相径庭。
“你好啊,蓝蓝,叔叔早就听到你爸爸提起过你,说你学习特别优秀,前段时间还参加商赛拿了一等奖是不是啊?“ 高启强亲切地拍了拍你的肩头,袖口的古龙水味混着衬衫上烟草的气息飘进你的鼻子里。
好好闻,你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能看出来他来你家前还煞有介事的打扮了一番,背头梳得一丝不苟,西裤也熨得笔直妥帖,上身穿了一件黑衬衫,配枪驳领单排扣黑西装外套,给一身暗色提亮的是脖子上的银色素链,或许是因为他和父亲关系好,就没有太认真的打领带之类,反倒还把衬衫扣子解开了几个。你看着他有点愣神,这人少说也得往四十上数了,整个人却意气风发地像刚过三十岁的青年,西装背头,身材匀称,一点都不像你之前想象的中年企业家的样子。
“高叔叔夸你呢,怎么不回话啊,你这孩子?“ 父亲揉了揉你的脑袋。
你这才回过神来,大方地伸出手,握住高启强厚实有力的手掌, “您好高叔叔,多谢夸奖了,以后经商方面的事情,我还需要多和您取取经。”
他的手掌很粗糙,掌心每个骨节上都有厚厚的茧子。
像农民的手一样…你心想。
高启强微微弓腰与你握手,丝毫没有长辈对小辈的傲慢态度,反而是连连夸奖你不愧是你爸爸培养出来的大家闺秀,待人接物大方得体。从小跟着父母见过各种形形色色的人的你其实对称赞的话语已经免疫,心里门儿清这不过是对方借机奉承你父母的客套话,但高启强的赞赏却让你心里泛起一阵别样的感觉,他好像的确是发自真心觉得你年少有为,和那些羞答答放不开的普通小姑娘不一样,你隐隐希望自己可以有一天在他面前展示你真正的才华,以换取他更多的褒奖。
随高启强一起来的当然还有他的妻子陈舒婷,你知道他们夫妻一直很恩爱,之前也从父母口中听过她的一些八卦:高启强初恋,贤内助,建工集团陈泰干女儿,老公早年间死了,留下一个儿子,所以她和高启强没再要孩子。你对陈舒婷的初印象也不错,她成熟干练的气质配得上高启强,想必不是纯靠脸吃饭的花瓶。
今天的饭局除了你们一家三口和高启强夫妇,还有几个股权仅次于你父母的蓝欣集团大股东,说是家宴,到最后其实还是谈生意。
酒过三旬,饭桌上所有人的脸都在酒精的催化下涨的红扑扑的,而你是唯一一个没喝酒的———毕竟你还未成年。你总觉得自己已经是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大人了,想趁父母不注意的时候偷喝一盅茅台来证明自己的酒量,但快送到唇边的酒盅还是被眼尖的高启强拦了下来。高启强见其他人都在忙着交际无暇顾及你手上的小动作,没有苛责你,而是压低声音悄悄和你说:“蓝蓝,我知道你是大孩子了,但喝酒后身上酒气会很重的,被你爸妈闻到了要被骂的。这样好不好,等你成年了,叔叔带你去我朋友开的酒厂品最好的酒。”
你一向是吃软不吃硬的,听高启强这么说,也不好意思继续犯犟要喝酒了,松开了捏着酒盅的手。正巧父亲的眼神扫到你这边,高启强借机仰头将酒一饮而尽,还故意大声道:“谢谢蓝蓝给我倒酒,大哥的女儿真是太懂事儿了,有这样的小棉袄真好呀!”
饭局散后父亲还因此表扬了你,说你很会察言观色,这也是人际交往中重要的能力。长大以后想想,和自己传统的父母比起来,高启强那个时候的语言艺术和对叛逆青少年的教育方针的确是十分超前的,他仿佛有精准揣测人心的能力,让你心甘情愿地做他想要你做的事情。
高晓晨
陈舒婷与亡夫的孩子叫高晓晨,也是高启强现在的“儿子”,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高启强将其视如己出。父亲带你去高启强家拜访时,高启强把这这毛头小子介绍给你认识,还开玩笑说你们这叫青梅竹马,说不定十年后就要改口叫你儿媳妇了。但你从未对高晓晨有过一丁点好感,甚至还有一丝反感。你们认识的时候他还只是个爱哭又调皮的小学生,每次见到你就是缠着你陪他打魂斗罗;青春期开始叛逆,每天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在陈舒婷出车祸去世后就更没有人能管得了他了,你22岁毕业回国时他正好18,每天只知道骑着摩托车和一帮狐朋狗友鬼混,还自以为自己很帅,你只觉得这一切都十分幼稚可笑。
你不明白高启强这样一位心思缜密,行事稳重的企业家怎么能放任他变成这副德行,如果你是高启强的女儿,必定会比高晓晨更让他脸上有光。
搞笑的是长大后的高晓晨似乎对你萌生了好感,隔三岔五的就在微信上给你分享有的没的——其中包括炫耀他新染的红头发,买的摩托和骑行服,还多次邀约要开摩托带你兜风。
无趣,你只觉得无趣。
这一系列的操作让高晓晨在你眼里变成了一只开屏求偶的花孔雀,不管雌孔雀感不感兴趣,都要死皮赖脸的往人家脸上贴。你多次委婉表示你没兴趣,其实心里烦得很,但碍于家里这么多年来与强盛的交情,直接撕破脸会让两家人都难堪,于是只能搪塞应付着点。
大学毕业回国后,父亲直接在蓝欣里给你安排了个管理层的位置,每天手把手教你公司的业务范围和经营秘诀,也是这个时候你才知道自家公司和强盛都有许多见不得光的猫腻,有点狼狈为奸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