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酿,多么好听的名字,贴切且发音优美。以至于不老刚到北京之后,听到醪糟,懵了,靠!西施变大妞,昆曲变二人转,青花瓷变粗陶碗,从此开始适应北地文化的种种粗糙和不讲究。
水子,就是用糯米粉做得一颗颗直径不超过一公分的小丸子,是瘦身的元宵,没馅儿的汤圆。一粒粒煮熟,荡漾在白瓷碗里,Q弹软糯。
碗里先舀入两勺酒酿,加一小勺桂花糖,开水一冲,淡淡的甜甜的酒香夹着一缕桂花香气,吸一下,上通十二重楼,下顺五脏六腑,由此方能体悟,身体百窍所构的大道理。
江城芜湖,除夏季之外,洗澡是一项家庭娱乐活动。劳动路有一间大澡堂,挨着一家理发店和百货商店。
一般是周六的晚上,年轻的爸爸带着我和弟弟,三个男人三杆枪,拎着换洗衣服去洗澡。
澡池的水色已经深了,把自己当油条一样下进去,嘴里还发出“丝丝——啊”的声音,然后软了,枕在毛巾上,眯一会儿。或者和左右熟悉的陌生人聊聊天。
那时老爸的享受就是儿子的搓背,还有占淋浴的水龙头(那是需要排队的)。
洗完澡,三魂七魄有一半飘在半空,走路都是轻的。路边,一位阿姨的板车,支着一张小长方桌,挑一盏没灯罩的白炽灯在水汽里晕着黄色的光。车上的玻璃窗写一幅对联:酒酿水子,刨煮凉粉。
这是洗澡活动的最后一项必备环节。
一人来一碗酒酿水子吧。 莹白的水子飘在水面,夹着零星的桂花蕊,一勺捞起酒酿米,如同碎在碗里的月光和星星。汤的热气迎着呼出的热气,这飘着的魂魄呀,归位了。
后来,大众澡堂越来越少了,劳动路也改名为中山南路了。百货公司歇了,理发店歇了,我和弟弟也渐渐离开了。在家的楼下,殷家山小巷里,也有一家卖酒酿水子,夏天还卖冰镇的。她家酒酿水子里还有加一些赤豆的,算是高配了。这后来是弟弟的偏爱。每次回家,他都会去吃一两次。以至于我回家碰到老板,老板也总招呼一下:“你弟弟回来了吗?他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