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连忙起身。紧接着进来的人身穿刺有大象图案的黑色锦袍。他很年轻，虽然体型瘦小，却眼神锐利，脸上带着一阵谦和的微笑。身后跟随着十多名侍从。他们的出现令大厅开始安静下来。

    “原来是高进大人！”异蛇惊讶地说道。

    “高进大人是最近一次帝国文试的状元。最近在朝堂之上风头正盛，是皇帝陛下身旁的红人，据说极具才华与远见。”姬丹为伊墨解释。

    “文试状元？”这对于伊墨着实是一件新奇的事，他只听过武状元的故事。巫师经常对他讲那些畅游在格斗场的勇士，如何一次次用自己高超的技巧以及过人的体力熬战群雄，获得赏金以及荣誉。他们都是当代的勇士，伊墨不仅想过一次拥有健美身躯的自己在台上与他们比试一番，但可惜老天限制了他的初始条件，他这副弱小的身躯注定他早已与比武无缘了。

    “相比于自诸神时代就传承下来的比武传统而言，文试的历史实在太过短暂，甚至在夏皇朝建立的前一百年文试都还未被皇室认可。你不知道倒也正常，目前读书人们大都只能在中州靠近皇城的几大重镇参与初试，其他地方的百姓鲜有了解。不过来自翰林院的博士们倒是遍及九州各地。”

    “卡托城也有吗？”伊墨不记得自己遇见过。

    “有的，只是这些人平时都待在书斋里研究古籍，极少理会外人。”姬丹喝了口水，淡淡地说。他似乎对这些人的工作嗤之以鼻。

    “哦！”伊墨猛然想起，“我应该见过他们。”书斋这个名字令他感到熟悉，这座古朴至极的建筑坐落在卡托城边缘的长林街。伊墨也是某次在城中闲逛时，偶然转到那里。那是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偶尔会有几个衣着朴素的人进出，他们大都有些苍老，进出时手握重书。他回去将这件事告诉了巫师，巫师只回答他讲的那个地方应该书斋，其他没有多说，或者提到了一些只是他忘了。拉米尔有时候实在太唠叨了！他心想。

    “嗯，要是你留意到了也不奇怪。因为他们都是一群偏执的人，行为古怪，很难不引起人的注意。”姬丹说，他抖了抖杯子。“但是父皇却说他们充满智慧。”太子嘲笑地摇了摇头。

    伊墨不知道太子为何会有这样的情绪，他记得巫师好像也不太喜欢这群读书人，但他不太记得为什么了，好像和那场人龙大战有关。就在他们说话期间，帝都特使已经完成了与城主之间的寒暄礼节，但他们并没有在大厅里停留，城主表示理解他们的旅途疲惫，吩咐管家为他们安排厢房。

    在离开时，状元郎似乎有意识朝他们这里看了一眼才转身，伊墨望向姬丹，但是太子对他平平一笑，“别担心，他在帝都没见过我。”虽然太子这么说，但高进那面带微笑的一瞥仍然让他感觉事情并不简单，不过这就不是他该担心的事了。而且即使他知道姬丹的身份，他也没有揭穿。

    之后宴会继续进行，期间不断有各式歌舞以及杂技表演，这些全都令伊墨感到新奇，他还从来没有参加过这么大型的宴会活动呢，更不要说他还是此次宴会的中心人物。但是他却没有相等的待遇。姬丹是这么告诉他的。

    “这场庆祝之宴同时也是一场难得的社交盛宴。”姬丹眯着眼睛。

    “啊？”伊墨不太懂。

    “你仔细看看这些人。”

    伊墨随及缓慢扫视了一遍大厅，所有人都衣冠楚楚……除了……额，他自己！他不知道这个人类成语用的对不对，但自己好像真的有些格格不入。觥筹交错的声音不绝于耳，人们脸上都堆满了笑容，与靠近主位的人笑得越灿烂。这时他发现了另一个格格不入的人，身处主位上的扶桑没有笑，他似乎正认认真真地欣赏歌舞。

    “富贾的商人与小贵族们希望攀附上权势，大贵族们相互言欢、谋划利益，这就是宴会存在的意义。财富与权势在这里交汇，权贵们在这里相互许下婚约，拉近彼此之间的联系以巩固势力。不过有趣的是，他们食用农民们提供的食物，使用工匠们制造的器具，却在这儿商讨着他们的命运。”姬丹淡漠地摇了摇酒杯，与伊墨不同，他对这样的场景早已习以为常。

    “凭什么，他们什么都没做？”伊墨与黑森林边缘的农民们打过很多次交道，这些朴实无华的人们总是充满善意。与眼前这些富商贵胄们相比，他们更令他感到舒服。伊墨忽然为那些人不公。

    “不，他们到也不是什么都没做，他们忙着社交。社交可是人族时代最伟大的发明。”姬丹说，“自夏皇朝开创以来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家族在社交场上兴起与衰亡，这里的战争与真实的战场一样残酷，只是这里没有刀剑与鲜血，只有酒杯与欢笑。所以像你这样毫无权势一身破布的英雄自然得不到关注，当然这是因为他们还不知道，”太子笑了笑。“在某种程度上你可是这个国家最尊贵的人。”

    伊墨摊摊手，他当然不在意什么英雄礼遇，事实上他都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此时此刻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人类世界的复杂。

    罗茜夫人出现的时候宴会已经进入了后半程。她行色匆匆，脸色苍白径直地朝着城主位走去，在扶桑耳边小声说着些什么，在城主回应她之后，又立即准备离开。

    “大人，您去哪儿？”异蛇问到。

    “我先离开一会儿。”伊墨没有多说，抓紧时机趁罗茜夫人出门前拦住了她。

    “您好，夫人，您怎么了？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其实没有想好要问些什么，或许他只是想问问罗茜夫人关于帝都的情况，毕竟传言中她可是皇室大厨；又或许他只是想找罗茜夫人聊聊天，了解一些人族规则，说实话关于人类世界他知之甚少，而罗茜夫人是与他相处时间最长的人类。但是看她脸色，现在似乎不是交谈这些的时机。

    “天呐！”胖女人像是被吓了一跳，她抹了抹额头，“我的客栈又遭到了袭击。”她的声音尖锐，显得有些不可置信。

    “怎么回事儿？”伊墨想起了上次砸店的那个女人，或者说那具尸体。他判断她已死去多时。年轻的巫师顿时来了兴趣。这宴会无聊至极，罗茜夫人的话令他耳目一新。

    “刚才我的小伙计火急火燎地跑来告诉我店被烧了时，我还不怎么相信，我的天！”她现在看起来也没有完全相信，伊墨想。“我已经将这件事告诉了城主大人，他已经派了卫兵随我调查。这一次的毁坏程度十分严重，至少得花上好几千两银子修复。那可是我半个月的营收啊！”罗茜夫人看上去心疼无比。

    “原来你今夜都在忙这个啊！是有点糟糕。”伊墨说。可怜的胖女人到现在还没有缓过神来。

    “对了，那件事拉米尔有什么看法？”罗茜夫人突然问道。

    伊墨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事。“巫师好像发现了什么。不过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还没有来得及询问。”其实就连那具女尸也消失了，不过他没有告诉罗茜夫人，也许巫师只是将她放入冰窖冷藏保存起来了。

    那是巫师专门用来保存标本的地方，因为怕伊墨捣乱，他在门上写上了魔法密码。伊墨进不去。不过那是好几年之前的事情了，伊墨想说自己早已不是那个调皮捣蛋的小屁孩了。一切下次见到巫师再说吧，他心想。

    之后他没有再打扰罗茜夫人，她看起来有得忙了。

    回到座位后伊墨心里一直静不下来，直觉、好奇心以及无聊的宴会促使他想要去探个究竟。

    “结束之后，你带着太子先回去休息。”他对异蛇说。太子刚才与两个小贵族喝得太过尽兴，以至于现在有些迷糊。他现在双眼无神，左手撑着脖子，右手转动着手指，嘴里还念念有词。与这几天在他心中留下的印象十分不符，之前他一直认为太子是一个沉稳的人类少年。

    “大人，您又要出去吗？要不要给扶桑大人说一下，毕竟宴会应该快要结束了。”异蛇建议到。

    伊墨看了一眼主位，扶桑正在与一个嘴唇上方长着浓密白胡子的老人商量着什么。伊墨记得他就是刚才为帝都特使安排厢房的管家。伊墨想着还是别去打扰他了，城主说不定正在为罗茜夫人的事费心呢。而且他也不想对扶桑说自己太无聊，所以想要提前离开，这样太不礼貌了。虽然不辞而别也不是一件礼貌的事！

    “不用了。如果城主问起，你就说我太累了，先回房休息了。”

    “好的，大人。”

    出了城主府，伊墨感到骤然轻松。果然，他还是不喜欢宴会中压抑的感觉。但一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去到的地方，他就不由得一阵头大，这座小城比起那儿可是小巫见大巫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卡托城不愧是帝国著名的贸易重镇，即使晚上大街上也显得熙熙攘攘。

    满大街的灯红柳绿着实吸引住了他的目光。要说起来的话，伊墨还从来没有见过夜晚的卡托城。每家每户的大门口都挂着两个大红灯笼，由于现在还是初春时节，夜晚的空气微凉，人们都还穿着厚厚的袍衣。他们或是一家三口，或是两两成双，在青石大街上闲庭信步，享受着悠闲的时光。

    很快他就发现有一处地方格外热闹。与其它建筑相比，它的光芒更加灿烂，似乎也更具有活力，长琴清脆的韵律自夹缝中渗透而出，十分悦耳。那是什么地方。伊墨有些好奇。

    一队卫兵自他身旁蹦跑而过，掀起一阵空气的浮动。

    “姐姐说进那栋楼楼里的人都是坏人。”小女孩的呜咽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伊墨环顾四周，最后在身后见到了声音的瘦小主人。她脸上脏兮兮的，嘴里啃着一块看起来热气腾腾的馒头，只是因为没水的缘故，她艰难吞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