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周（原创不易，禁止抄袭）
图/网络
前言
近日，周周读了一本爱情小说，叫《伤心咖啡馆之歌》。回想起来，我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读过类似的纯粹爱情故事了，可能因为性格偏理性，会刻意避免谈“爱”，也可能因为步入社会后，人逐渐变得现实，关注更多的是外物，而忽视了个人的内在情感。
不过读完这部小说，我依然被麦卡勒斯细腻的文笔所打动，她用短短的一个故事，便道尽了在爱情里关于爱与被爱的真相，而且她在小说中，夹叙了不少她对爱情的理性甚至堪称冷冰冰的观点，让这部悲怆的小说更显残酷阴冷。今天，周周就和大家分享一下我对这部爱情小说的理解。
01 麦卡勒斯的创作主题和小说简介
卡森·麦卡勒斯是20世纪美国文学史上最重要的作家之一，而且被誉为“天才作家”——她22岁时就写下了人生中的长篇小说处女作兼成名作《心是孤独的猎手》。
但麦卡勒斯的人生除了文学创作上的一举成名外，并不顺遂。她一生备受病痛折磨，15岁时患风湿热，之后百病缠身，得过肋膜炎、链球菌喉炎、肺炎，做过乳腺癌切除手术，一生经历过三次中风，29岁时因第二次中风左半身完全瘫痪，之后尝试过自杀，最终死于第三次中风。
可能因为她本人痛苦抑郁的经历，孤独、孤立和疏离的主题始终贯穿在她的作品中，故事往往发生在一个偏远、沉闷的小镇上，主人公往往患有身体上的某种缺陷，因为怪异畸形，他们无法像正常人一般表达自己的爱而陷入孤独的境地。
《伤心咖啡馆之歌》就是这样典型的作品：小说讲的是在美国南部一个不起眼的小镇上，有一位高大壮硕、眼睛长得怪异的艾米莉亚小姐，她精明且善于经营，开了一家镇上最繁华的店，成为最富有的人；她脾气古怪，拒绝了所有人的追求，却爱上了来路不明的驼子莱蒙，对他百般示好。然而莱蒙对她刚出狱的前夫马文·梅西——与艾米莉亚小姐维持过10天婚姻的英俊男子一见钟情，这让艾米莉亚倍感失落；令人更为绝望的是，最后，莱蒙还和马文·梅西一起密谋劫空了她店铺的资产，逃之夭夭。
这是一段“三角恋”，亦是一个关于爱情的悲剧。据说，李银河看完这部小说后，曾经对王小波说“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可怕、这么让人难受的东西”，苏童也曾经评价“没有谋杀，但有比谋杀更残酷的羞耻和背叛；没有血腥味，但有比死人更伤心的结局”。这种读后的绝望感，除了故事本身的荒诞，很大程度还源自于麦卡勒斯文笔冰冷——小说中几乎没有人物心理描写的刻画，完全以上帝视角进行叙述。也正因如此，我们才从三个主人公之间的爱恨中更为透彻地读懂了爱情的真相和在爱情面前，人无处躲藏的孤独。
02 三种单恋：被爱者，不过是爱者心底蓄积已久的爱的触发剂
初读这部小说时，我想大家都有和我一样的困惑：为什么艾米莉亚会爱上身高只到自己腰部的莱蒙？为什么马文拒绝所有女孩的追求，唯独偏爱脾气古怪、长相怪异的艾米莉亚小姐？又为什么驼子莱蒙会对锒铛入狱、臭名昭著的马文·梅西一见倾心？
作者麦卡勒斯在书中解释：
被爱者仅仅是爱者心底平静地蓄积了好久的那种爱情的触发剂。最古怪、粗野的人，也有可能成为爱情的触发剂。
当仔细分析三者之间的单恋情愫后，我们更能看出端倪：
①艾米莉亚小姐爱的是莱蒙天生的健谈亲和
艾米莉亚小姐虽然精明能干，独自掌管着镇上最富有的生意，但有件事她极不擅长——与人打交道：
艾米莉亚小姐最不拿手的一件事就是和人打交道，除非是随性所至或是重病在身的人，否则人这种东西是不能放在手上，一夕之间转变成有利润的东西。
不善社交的艾米莉亚常年独居，也经常不言一词，被镇上的人视为“孤僻古怪的人”，她也索性放弃了与人亲密交流的尝试，只把人视为“唯一的作用是可以赚到钱”的东西。
而驼子莱蒙呢？截然相反，当他首次出现艾米莉亚小姐的店铺前，便用一个“我们是亲戚，我是你表哥”的故事吸引住了艾米莉亚小姐；当他第一次出现在镇上的人面前，就开始和大伙儿侃天说地，“下楼到店铺不过才半个钟，就和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有了交情，俨然在镇上住了好几年”，也因此推动了咖啡馆的成立。
有一种人天生的气质就会让他有别于其他人，这样的人有种天赋本能，这种本能可以让他和其他的事物建立起直接重要的联系。驼子自然就是这种人。
驼子不仅能一下子与其他人拉近关系，也让艾米莉亚小姐不由自主卸下心防，开始与他倾诉内心的秘密，甚至是未曾与他人分享过的往事。
为什么艾米莉亚小姐会喜欢上莱蒙？除了因为莱蒙有她所没有的健谈随和之外，她还想拥有一份能够与人敞开心扉交流的爱情，而莱蒙，就是这爱情的引子。
②马文·梅西爱的是艾米莉亚小姐的善良
马文·梅西之所以作恶多端，是因为他童年过得十分黑暗，他的父母没有对其进行过正经的家庭教育，不是打就是骂，而且在他未成年前就把他抛弃了，这些悲惨经历养成了马文的“反社会人格”，他性格暴戾，经常惹麻烦。
然而，这匹冷酷邪恶的“野兽”唯独在艾米莉亚小姐面前不自觉被驯化了，他爱了她整整两年，为她洗心革面，甚至不惜付出全部财产。这是为什么？
原来，脾气古怪的艾米莉亚小姐也有温柔善良的一面：她是个妙手回春的好大夫，给人治病用的草根、树皮倘若自己没有亲口尝过，就不会碾了给病人服用；她给大人喂苦药，却会贴心地给小孩子开甜甜的药。自小缺爱的马文爱上的便是艾米莉亚小姐这份不常见的柔情。
③莱蒙爱的是马文·梅西的英俊飒爽
马文·梅西出狱后，莱蒙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始终没有离开过马文·梅西的脸”，之后一直紧跟着他，并试图讨好他。最后还帮助马文复仇，一起谋划抢走了艾米莉亚小姐的资产后远走天涯。这让一直默默付出的艾米莉亚小姐百思不得其解：莱蒙怎么会爱上残酷邪恶的马文·梅西？
莱蒙说“因为他坐过牢”。看似匪夷所思的一句话道破了真相：莱蒙爱的是马文·梅西的放荡不羁和敢作敢为，加上马文外表英俊、身材高大，这些都是丑陋羸弱的莱蒙内心深处的渴望。
简言之，无论是艾米莉亚小姐、莱蒙，还是马文·梅西，他们爱的都是从对方身上投射出来的更完美的自己。
03 三种爱恨：在施爱者和被爱者之间孤独徘徊
咖啡馆里发生的这段“三角恋”常让我想起陈奕迅在《红玫瑰》里唱的：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艾米莉亚小姐爱着莱蒙，莱蒙爱着马文·梅西，马文·梅西爱的却是艾米莉亚。
他们作为施爱者的时候，是那么卑微怯弱，不敢轻易表露爱意，内心却汹涌澎湃：
（艾米莉亚对莱蒙）
每个咖啡馆经营的晚上，艾米莉亚小姐“大部分的时间，只盯着驼子”，眼里流露出柔情，常常不自觉泛起微笑。她每天还会用“煮过鱼肉和蔬菜的原汤”帮他按摩，甚至悄悄学会了穿红裙子；
（莱蒙对马文）
莱蒙自从看到马文·梅西第一眼起，便移不开眼睛，“像是被什么鬼魅迷住了，他每一分钟都想要跟在这个罪犯的屁股后面，而且满脑子净是想要吸引他注意的笨念头”；
（马文·梅西对艾米莉亚）
马文爱着艾米莉亚的时候呢？他常常站在艾米莉亚小姐家门口，“眼神温驯而充满渴望，灰眼迷蒙”，结婚后他不知道如何讨好艾米莉亚，只好“跟前跟后”，还自愿把花尽积蓄买下的10亩林场转让给她。
爱而不得的人，最为孤独。三个人，各自在自己的单恋中，自我陶醉而又孤独着。
然而，当他们由施爱方转为被爱者的时候，却又如此冷酷残忍：
（艾米莉亚对马文）
艾米莉亚小姐接受马文的求婚，只不过是为了他的财产。10天婚姻里，她对待新郎的方式和对待到店里买酒的顾客没有任何不同，甚至比对待顾客还冷漠——她拒绝新郎碰触自己，一旦新郎靠近到一臂之遥，便打得他满地找牙，最后索性把他赶出家门；
（莱蒙对艾米莉亚）
莱蒙面对艾米莉亚小姐的付出也一直无动于衷，他知道艾米莉亚小姐喜欢自己，便使唤她，依仗着她的势力在镇里肆无忌惮，但最终，还是决然背叛了艾米莉亚小姐，掠夺了她的一切；
（马文·梅西对莱蒙）
那马文·梅西爱不爱莱蒙呢？显然不爱。他对莱蒙独特的示好方式表示恼怒“跨步向前，对着莱蒙表哥的太阳穴就是一拳”，对莱蒙的跟班也是“当他只沼泽蚊似的”，不高兴的时候还直接用手背扇他，最后也利用他报复了艾米莉亚。
为什么他们作为被爱者时不仅“有恃无恐”，而且容易感到憎恶和恨呢？麦卡勒斯说：
人们只在心里有所感知，很多人都无法忍受自己处于被人爱的状态。被爱者惧怕而且憎恨爱者，理由很充分：因为爱者总是想把他的所爱者剥得连灵魂都裸露出来。爱者疯狂地渴求与被爱者建立所有的联系，纵使这种经历只能给他自身带来痛苦。
也就是说，作者认为，不顾一切付出所有的“爱”是一种负担、一种累赘，甚至是一种病态的表现。所以，在这段三人追逐、付出爱的过程中，他们每个人都成为绝望的单相思者；在被爱中，却又怨恨没有人能理解自己。
04 感悟：学会正确看待爱，才能化解孤独
为什么三个人主人公都宁愿成为施爱者而不是被爱者？帕斯卡尔在《思想录》里曾说：
人类自身生存之空虚的一大标志，就是我们不满足于只有这一个而没有另一个，并往往要以这一个去换取另一个。
也就是，人们习惯于不断从外界中获取一些东西以填补生命，所以往往在自身之外寻求幸福。在爱情里，我们需要一抹亮光来排遣孤独的黑夜，而爱就是付出爱后投射在被爱者身上然后又返回自身的那道光，但本质上，我们爱的是那束光里投射出的自己，因此依旧孤独。
那么，如何化解这种孤独呢？最好的方式是：学会正确看待爱，学会正确地爱人。
克里斯多福·孟在《亲密关系》里说，人之所以在爱情里容易感到失望、愤恨，是因为我们往往对对方有了过高的期望。武志红老师在《为何越爱越孤独》里也提到“如果对方不仅给了回报，还恰恰用的是自己渴望的方式，我们就会觉得，这个人真爱自己。否则，我们就会感到失望”，但是我们得意识到：
你所爱的人并不是你的爱与幸福的来源，满足你的期待和使你开心不是他们的职责。——《亲密关系》
当把所爱之人当成唯一寄托的时候，我们的喜怒哀乐便被对方牵着走，我们在付出爱的过程中容易感觉到“牺牲感”，这种强烈的“牺牲感”会让人忍不住想要从对方身上索取回报，一旦得不到兑现，便会充满失落，孤独感油然而生。
这样爱人的方式之所以病态，是因为它建立在双方心灵不平等的基础上——施爱者从未把所爱之人当成一个独立存在的人看待。就像《伤心咖啡馆之歌》里，艾米莉亚小姐不肯让莱蒙离开自己半步，莱蒙自顾自讨好马文，马文·梅西从未真正了解艾米莉亚需要什么。
因此，如何避免在爱情里，排解在施爱或被爱过程中的孤独感？——学会正确看待爱，把所爱之人看成“是来帮助你认识自己，进而疗愈创伤，最终找回真正的自己”（张德芬语）的人，而不是唯一幸福的来源，也不是可以控制的工具，我们才能在爱里感受到真正的平等、满足和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