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宽给我打来电话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
“我真的好喜欢你,答应我好不好?”
他用略带沙哑的声音在电话那头说。
那一刻,不知为何,电话这头的我开始浑身战栗。一股莫名的恐惧闪电般袭遍全身。
这已经是阿宽第3次对我说他“真的很喜欢我”了,而我居然没有哪怕一次心动甜蜜的感觉,就连女孩子被人追求时该有的虚荣心都丝毫没有。
身边的朋友都说小寒你还真是人如其名,心真他妈寒。阿宽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就不动心呢?
是的,阿宽喜欢我,这事我俩第一次见面时我就知道。他直勾勾看着我的眼神我仅用余光就明了其中含义。阿宽是小兰朋友的朋友,那天我们几个年轻人一起聚餐,许多人都是第一次见面,场面难免有些生疏。餐桌上也是各自爆着不相干的料,吃着不对味的菜,三言两语间甚是无聊。这时候不知哪个喜欢瞎活跃气氛的家伙提议大家来玩真心话大冒险,餐桌上一半人兴趣盎然,剩下一半依然焉焉嗒嗒,比如说刚失恋不久,硬是被死党小兰以“走出一段失败恋情的最佳方式是开始一段新的恋情”这种青春期少女才会相信的狗屁瞎话拉去参加聚会的我。
整场聚会我都无精打采,真不知道阿宽看上我哪点。
没想到的是,聚会冷清的气氛还真在这场真心话大冒险里High了起来,你看大众就是容易被低级趣味愉悦,陌生人之间的好感度也要靠看他人出丑、窥探他人隐私来建立。
很快,餐桌上几位女生的初吻时间、EX怪癖甚至大姨妈日期就被套了出来。或许是被我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冰冷气息震慑到的缘故,游戏一开始就没有男生问我奇奇怪怪的问题。直到汤匙指向阿宽。
“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
阿宽在餐桌对面睁着一双比天使还纯真的眼睛问我。在场的其他男生发出一片嘘声,都在鄙视阿宽这个敢于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居然问了个这么没料的问题。
那是我第一次那么仔细地看阿宽的五官。单眼皮小脸,一说话就露出两颗标准的虎牙。完全就是一张小孩脸嘛。这是第一印象。
接着回答阿宽的问题:“沉稳、大气、低调、人高体壮。”我故意照着阿宽的反面乱说一气。
他的眼里瞬间闪过一丝失望,我居然为这得逞的恶作剧在心里小小高兴了一把。
阿宽173的个头,瘦瘦小小的,根本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这倒是真。
原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没想到一周后,阿宽不知从多少人手里辗转弄到了我的手机号,还知道了我的公司地址!
接下来就是炮轰式的电话短信各种Call,有时还会送礼物到公司。每每在旁人一脸羡慕的表情里我内心都很痛苦。
哪首歌里唱到“被爱的人不用道歉”,应该改成“被爱的人真的好累”!
在我第7次拒绝阿宽的约会后,第8次,我终于答应了和他一起去看电影,其实是想当面把话说清楚,让他趁早死心,以免浪费纯情少年的大好青春。
别看我这人外表冷淡,整天一副刀枪不入的模样,心其实特软,不会说狠话,更不懂得拒绝。
特别是面对阿宽这种看上去十分单纯的小孩。看得出他在追求我这件事上十分上心,也十分真诚。这让我更不忍心在给他一颗糖吃之后再泼他一盆冷水。
于是,电影之约以阿宽小朋友心满意足地送我回家结束。
拒绝的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于是有了第二次约会、第三次约会......
就在我一边煎熬一边下定决心拒绝他的时候,阿宽正式挑明了心意,向我告白了。
虽然我早料到会有这样一天,却还是被吓了一跳。
“那个...我觉得咱两不太合适。”我支吾着回答。
“怎么不合适,你不满意我哪里?你说,我改!”阿宽有点着急。
“不不不,不是改不改的问题,而是两个人本质不同,不适合在一起。”我解释道。
“...我真的好喜欢你。”阿宽似乎也不知道怎么反驳,“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他有点求我的意思。
我瞬间就特想结束这场谈话。在感情里,我不喜欢低姿态的存在。
我想起了上一段恋情,我也是这样,因为太爱对方,把自己摆到低得不能再低的位置,处处委曲求全,只求对方多关心我一点,多爱我一点。现在想来,全是可笑。
那天,我破天荒地直接拒绝了阿宽。是的,我在他身上看到了过去自己的影子。而我通过上一段恋情总结出的教训就是:爱情里只要有卑微的一方存在,就有失败。
阿宽还是不死心,隔三差五地在短信微信上找我,而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真的好喜欢你”。
我就不明白了,那么喜欢我,究竟是喜欢我什么呢?我自己有时候都对自己喜欢不起来。还有为什么一定要在“喜欢”前面加上“真的”二字?总让我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或许他只是需要一个女朋友,那个对象是谁都行。我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你就从了阿宽吧。”小兰这家伙就知道整天在我耳边瞎吹风,“找个对你好的就够了,别要求太高。像上一个那样,要啥有啥,还不是...”我瞪了她一眼,小兰立马闭上了嘴。
该死,我又想起了K。他真的是满足我心目中理想型的各种要求,除了不那么爱我。
爱情就是这样,从来都不公平。感情游戏里,喜欢多一点的那个人注定受伤。什么“我爱你,与你无关”,“只要你幸福就好”都是狗屁,人心都是贪婪的,对方多看你一眼,你就幻想爬上他的床了,等成功爬上了他的床,又想虏获他的心......爱,终究是一场永无止境的索取。
“得早点让阿宽死心才行。”我在心里盘算着。
于是,我第一次约阿宽见面,在我们第一次聚餐的那家餐厅。
电话里阿宽的声音听上去十分兴奋,见面当天看得出还精心打扮了一番。我坐在餐厅靠窗的位置,在午后两点的阳光中轻轻叹了口气。
我在座位上平静地喝着饮料,琢磨着怎么开口,而阿宽则在对面情绪很高地说个不停。
这次我必须打断他:
“阿宽,你不要再约我出来,也不要再给我发短信打电话了。我不可能喜欢你的,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和你做普通朋友。”
我喝了一大口柠檬苏打后一口气说道。
坐在对面的阿宽瞬间停止了手舞足蹈的“脱口秀”,透过他的眼睛,我看到了某种叫做受伤的情绪在挣扎。我知道这很残忍,但我必须这么做。有些人,你不对他说清楚,他就永远装作不明白,你必须拿现实去刺一刺他才行。
那个下午,阿宽沉默地喝完咖啡就走了。
之后的一个星期,他像人间蒸发般,从我的世界彻底消失了。
我还有过一阵子的不适应呢,但很快又习以为常,毕竟不是我喜欢的人。
没想到,这天晚上,我又接到了他的电话,电话里他反复说着的,还是那句“我真的好喜欢你”。
这一次,我却听出了恐惧。
万一...万一阿宽一不小心就喜欢了我一辈子,怎么办?
凌晨一点,我手握电话自作多情且十分抽风地担忧起来。
事实证明,果然是我自作多情。
一个月后,阿宽顺利淡出了我的生活,听说他又开始追女孩了,阵势不减当初追我猛烈。
起初听到这消息时,我还有些小不爽。原以为你对我的爱多么轰轰烈烈、矢志不渝,其实也不过如此。
哭一场,闹一次,睡一觉起来该上的班继续上,追不到的女孩子换一个继续追,生活向来如此,从未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