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拖着自己,到山城隐居。你却在终点等我,住进你心里。”
周雾小姐一直觉得她已活的二十几年荒唐有余,莫名其妙。
比如现在,和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在一间小小的,昏暗的房间里看《歌剧魅影》,两个音像店唯二的客人选中了同一张碟片,这似乎是必然发生的事情。
一如往常,她在女主和魅影开始合唱,女主突然摘下他面具之时开始安静地流泪。孤单的三人沙发她和那男子各坐一端,投影机的光反射回他们脸上。
“你看电影的时候都会哭吗?”他转过头来,安静地说。
她吸吸鼻子,艰涩地开口:“只是觉得魅影太可怜了,除了一幅天使吻过的嗓子,上帝什么也没给他。”
好听的声音一向很戳她内心最柔软的部分。
他转回头,直到电影结束,都没再说一句。
那是周雾到达重庆的第四个下午,天很阴沉
等他们从音像店出来天色已然见晚,走在前面的男人突然停下来,转头问周雾,淡淡地没什么语气,好像笃定她一定会答应一样
“我知道一家很正宗的火锅店,要不要一起?”
想到自己来这山城几日都未曾认真体验过一把美妙的饮食文化,周雾应允。男人带着她七拐八绕,钻进一家灯火通明生意兴隆的小店。带着个小院,老式的瓦房,挂满了大红的灯笼。他们在二楼就坐,靠着阳台。
周雾觉得自己真是警戒心轻,随随便便就和陌生人一起吃饭。有什么关系,他的眉眼在昏暗处倍感亲切。只可惜。
路过的人人都像你,但你是你。
问过周雾的忌口,男人迅速点好了搭配均衡的菜色,要了一只麻辣锅,端上桌是九宫格,看着火红的汤色,周雾舌尖轻轻地颤了一下。
见她神色复杂,男人以为她不吃辣,刚才没见她说啊,正要换锅,周雾轻轻晃晃脑袋,抽一双筷子夹起一片牛肉放在锅里涮。
她的口味很久以前变重了,因为总要陪一个人夜里吃海底捞。
她才发觉男人正用一种轻笑地目光看她,唇角微勾,一阵无措不适地出现。
他抽来一双公筷,也夹起一片牛肉,放在九宫格的正中,涮了二十秒捞出来。“吃九宫格有讲究的。分中间格、十字格和四角格。中间火最旺,用来涮即烫即熟的肉类;十字格火力均匀,煮些需要熟吃的食物;四角格火力小,焖需要时间的食材。”他将涮好的牛肉放进周雾的碟中。
周雾抬头,隔着氤氲的蒸汽看他,他的五官在灯笼暖红的光晕下格外好看。
见她盯着他出神,他失笑,开口道:“我叫程青,工程的程,青山的青。”
周雾夹起牛肉吹气,含糊不清地回答:“周雾,云雾的雾。”
肉片放进嘴里,除了第一秒牛肉的鲜美清香和上佳的调味,剩下的只有辣,一路烧过五脏六腑,浑身都暖起来。她吐出鲜红的舌尖来嘶气,接过程青递来的冰啤酒猛灌两口。 程青执起筷子,又涮了一片肉,一边涮一边唠嗑,周雾咬着杯沿听。
“大天朝光一只火锅就分成四个菜系。我去过很多地方,老北京的铜火锅很有味道,涮羊肉。广东潮汕,讲究各质牛肉吃法缭乱,最经典的便是甜而不腻的沙茶酱,豆捞又偏爱海鲜。江南人秀气,汤底爱用鸡汤,竟然还撒菊花。”看他一脸不可置信的鬼脸,周雾忍不住笑出了声。
“吃来吃去,还是涮毛肚香。”毛肚在九宫格中央翻滚,程青捞出来没怎么吹就送进嘴里,又辣又烫的刺激味蕾,鼻尖便沁出细汗 。
周雾埋头吃干净他为她布的菜,学着程青开始自己涮东西,看着毛肚在汤底里浮浮沉沉,她飘渺地听见他的声音。
“吃重庆火锅还有一个好处,辣的人胃里火烧火燎,就不用管心里的难过,辣的难受哭一哭,哭出来就好受了。”
周雾吸吸鼻子,捞起毛肚没等凉就塞进嘴里,一时间消化系统整个翻江倒海,说不明的畅快直达足尖,眼睛立马就红了。
他说的对,辣出眼泪来哭一哭,心里就没那么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