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歌
“知道这是什么歌吗?
兰州兰州啊。
我说歌名?
歌名就叫《兰州兰州》!”
那是我第一次去清吧,是被几个同学死拉硬拽去的。当时穷的兜里钢镚响,心想还不如去买18块钱一扎的大浪去出租屋里喝个痛快。同样的酒放到KTV里都要买70呢,何况还是什么清吧,这不是浪费钱吗?
但那时候,这些“爷们”好像从不曾给我买单的机会。他们总是打着上厕所和打电话的名义,悄悄的把单给结了。或者是在收营台前,你争他抢,弄的面红耳赤(当然这可不是弄假或作秀)。当然我们也有窘迫的时候,到了酒罢,各人从口袋里摸出一张五十、一百的票子来拼凑酒钱。
去鼎的那天,我清楚的记得是一个周日。周末是一个学生最穷的时候,就像现在到了月初,我就开始省吃俭用、四处借钱。当时县城里大街小巷,海报传单上印满了低苦艾将在鼎演出的消息,满城轰动。但那是我还不知道低苦艾是一个乐队,我甚至不知道什么是“乐队”。
店如其名,鼎的门口放着如石狮子般大的石鼎。我们进去的时候,一楼坐席和二楼看台区已经坐满了客人,我们在角落坐下,面向舞台。叫了一箱酒,开始喝起酒来,要不是为了喝酒,谁会来这里。过了一会,乐队的人便进来了,是几个蓄着长发的男人。
第一首歌便是《兰州兰州》。当口琴声和吉他声响起时,我才从酒桌上被他们吸引过去。
你走的时候没有带走美猴王的画像
说要把他留在花果山之上
行囊里只有空空的酒杯和游戏机
......
兰州~总是在清晨出走
兰州~夜晚温暖的醉酒
兰州~淌不完的黄河水向东流
......
当时台下有不少人在跟着他们大喊“兰州兰州”,我无法理解。直到后来我远离故土、身处异地。听到这首歌时,我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情感、情怀、情愫。
一瓶酒
好比青岛人的青岛、贵州人的茅台、北京人的燕京,黄河是每个兰州人的骄傲和食粮。我们通常喝大浪,它就和北京的“普京”一样便宜,便宜到足够把人喝醉。
一次又一次的大酒,不知道喝了多少回,但每一次我都记忆犹新,因为我很少会喝断片。据说喝完酒第二天接着喝一点会提高酒量,行话叫“回酒”。那时候我们打着这个旗号见天的喝酒。
高中不喜学习,逃脱学校管理在外边租房住。没想到这出租屋一下变成了我们班和隔壁班“坏学生”的活动中心。逃课出来喝酒,周末做饭聚餐喝酒,就连晚上不归宿出去玩的人,也会半夜敲门进来,让我分他一半床睡。
一如酒行深四海。那时候便应了三天一小醉,五天一大醉。一个月的时间,空啤酒瓶就在阳台上堆得快碰到楼顶,房东上来哭笑不得的大骂,让我们拿去废品站,结果买了一百多块钱,又得四扎啤酒。
当时的喝酒“好拳不好酒”,不玩扑克不玩牌,喝多喝少就看你的拳高还是低。兰州人少有不会划拳的,就连我那一岁半的小侄子在过年的时候,都时不时冲你剩手指头喊“六六六”。拳好便可以让你在酒桌上,过关斩将、杯酒不碰;如果拳臭,那就要走着进来,扶着回去了。
但俗话说的好:“拳好不如肚子大”,这句话真是深有体会。有次,我和室友拼一个隔壁班的“酒友”,刚开始每人先干了3碗(一碗一瓶),喝完之后开始车轮战术,在我们二对一的情况下,三个人喝了整整五箱,最后那位酒神赶去下一场酒会,留下睡死过去的我们俩人。
离开家之后,再也见不到有卖的黄河啤酒,更是没有遇到会划拳、能喝酒的人。多想可以好好地喝一顿大酒,只是为了喝醉。
一碗面
我不喜欢听外地人讲“兰州拉面”,我也鄙视那些本地人讲着瘪三的普通话去吃面。它的名字就叫牛肉面——兰州牛肉面。当然兰州人更喜欢叫它牛大。
师傅,下个二细。辣子多些。这是每次去吃牛肉面的固定台词,不用说别的,就这一句足已证明你是本地人。吃牛肉面,再加上一碟辣白菜、两颗糖蒜,那可真是美到家了。
牛肉面做法讲究。汤、面、料需一道道的工序,大骨头熬得牛骨汤,蓬灰面,加上独家佐料。牛肉面讲究一清二白三红四绿五黄,(汤清、萝卜白、蒜苗香菜绿、辣椒油红、面条筋黄)。
按面条种类粗细不同可分为:细的、二细、小三、宽的、韭叶、大宽、三棱子。不同的人群喜欢不同的面,年轻人喜硬便吃二细、粗的;老人牙口不好,便吃韭叶薄的面条,每个人都能吃到喜欢的面。
吃牛肉面,最好是在上午。早上刚煮出来的牛肉汤清香无比,萝卜煮的鲜嫩,煮出来的面条更是让人香味四溢。汤是牛肉面的灵魂,随着不断地煮面,拉面师傅会往原来的肉汤中添水,汤便会越来越淡,没有早晨的那种浓郁的香味。兰州人更是讲,吃第一锅的第一碗面——头碗,一天会有好运气。侥幸我还吃到过几次头碗。
吃不腻的牛肉面。牛肉面作为兰州的大众美食,没有人会说吃腻了牛肉面,从马保子创立牛肉面到现在的牛肉面馆遍及各地,但牛肉面在兰州人心中的分量从来没有减。不管你是有钱没钱,穷还是富,牛肉面还是得吃。
离开家和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去吃一碗牛大。我相信所有离家的兰州人都在心心怀念着那碗面,回到家吃到嘴里时才踏实。我在外地吃过很多打着“兰州拉面”招牌的店,但总是没有家里牛肉面的味道,有些为了迎合当地的口味,改进”到简直面目全非。
现在对家的思念都融进了那碗汤中,念想全靠那一根面牵着。
一群人
上了高中以后,再也打不起精神去学习,听不进去老师讲课的内容。第一年高考落榜后,本想着让补习进取,结果又回到了老样子。逃课、贪玩伴随了整个高中生涯。
但我从不曾为当初的时光后悔,高中的后三年是我度过最开心的时间。在这三年里,我交到了一群最好的朋友,学到了许多东西,也明白了许多道理。我想这比我考个所谓的“好大学”要靠谱的多。
因为租房子住,相对要自由的多。夜自习放学后,我们的生活才刚刚开始,夜市、上网、K歌、打台球,等回到家往往是半夜或者是清晨,当我们在清晨迈着疲惫的步子回家睡觉时,那些好学生正夹着书本去学校,我们的生物钟是反着的。
逃课是那时候的家常便饭,班主任前脚走,我们后脚便跟着翻墙出去。当时逃课就是去两个地方。先去新华书店看看有没有新书到,没有便跑去上网(这时候的网吧里肯定坐着好几个同班同学)。
那时候经常听老师讲:“等你们读大学,你们就交不到朋友了,大学就是半个社会”。现在看来这句话倒是有一点预见性的。随着年龄的渐渐长大,朋友便会越来越少,友谊也会越来越少。
那时候我们一起喝酒谈游戏、谈莎莎、谈人生、谈未来。但这样的时间总是越过越少。能聚到一起就是缘分,能相交更是天大的幸运,对于这些好朋友我除了珍惜无以为报。
我很少说“兄弟”这个词,但他们是。
一座城
兰州。以前从没有感觉这两个字有多重,因为从不曾离开过它。直到现在我才直到这两个字会有这么大的魔力,它能让你在听到它、看到他的时候蓦然回头、眼前一亮。
那吞吐着泥沙从兰州城穿流而过的黄河;黄河铁桥;白塔山;那大街上随处可见的牛肉面馆;一到了晚上便齐刷刷摆出来的夜市摊;酒吧一条街;街边叫卖的小贩;路边喝酒划拳的人们。
都说兰州满身江湖气。但我觉得他只是一个粗犷、豪爽的汉子,他饱经风霜、看通世事,只是静静的矗立。他从不会向你伸手乞求爱怜,但当你求助于他的时候,他又会无言笨拙的替你完成这些事,头也不回的离去。
该回家了。去看看街上的莎莎、去吃马回子的羊肉串、手抓、羊肉泡、羊肉面片、喝上一碗甜胚子奶茶、去黄河边上喝个三炮台。
我讨厌地域偏见,更讨厌的是那些怀有地域偏见的人。在我们高中开学典礼上,校长讲了一个笑话:他又一次去外地学习,别人问他“你们甘肃人怎么喝水啊?”我们校长说:“用嘴喝。”当时台下一片笑声和掌声。
在所有人的心里,家乡是最美的、家是最温暖的。但在爱你家乡的同时,请别贬低了别人的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