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点过去了，林小米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她想考进枫在的北大。陈卓阳彻底地戒掉了打游戏，甚至他连篮球也不打了。林小米发现他的成绩也很快从垫脚石的位置到前一百名，前五十名，然后徘徊在前三四十名上下。有时看到他，林小米真忍不住想告诉他，只是话到嘴边却又咽下去了，不知道该如何说起，也不敢在这个关键时刻说。倒是陈卓阳的父母知道陈卓阳的成绩进步后很开心，陈卓阳的妈妈冯美芬还特地跟她说，叫她多劝劝陈卓阳好好读书。冯美芬还当着林小米妈妈李静的面很正式地问了她一句是不是真的想考北大。林小米点了点头，如果她的分数够北大的话，她没有理由放弃北大选A大。除了枫的原因外，她也有点想脱离爸爸妈妈的羽翼。温室里长大的孩子都想飞，也不管自己是不是羽翼末丰，更不知道天空里经常雷雨交加。
高三的寒假是没有假期的，有的只是做不完的试卷和复习题。吃过中饭后，林小米躲到空调房里温习功课，很快就要高考了，满打满算都不到半年的时间了。枫从网上给她传来一些复习资料，林小米把头埋在题海里奋战。
四个多小时过去，房门口传来敲门声，然后门被推开。林小米朝门口望去，进来的竟然是陈卓阳。两家住在同一个小区，陈卓阳经常跑家里来找她，自己的爸爸和妈妈竟然都没有反对，而且两家的大人也有一些交往，两个妈妈甚至觉得这样很好。林小米真不知道自己的爸爸和妈妈的脑袋是怎么想的。在从学校到家长，人人都要阻止早恋的环境里，自己的爸爸妈妈可谓是出奇的开明。
“你来干嘛？”林小米没好气朝他问道。
“小米，晚上去吃披萨？”陈卓阳毫不客气坐到了书桌上。
“没空。”林小米把头继续埋到书海里。
“去吧，看这么久的书，累了调节一下呢，我明天就要走了。”陈卓阳竟然是副略带祈求的语气。
“你去哪？”林小米头也懒得抬起来，随口问了一句。
“北京，你不是说一定要我考上北大，才做我女朋友嘛。我爸给我找了点关系，我去北京参加高考，提前一个学期过去，适应一下，我在北京等你奥。”陈卓阳的话不亚于一个鱼雷，沉在水里时，湖面上风平浪静，一点看不出倪端，炸起来却能掀起几十米巨浪，号称全国公平的高考竟然可以这样弄。
林小米的脑海里想起网上看到那副同一起跑线的漫画。富人的孩子，父母开着私家车送到起跑线前，穷人的孩子蹲在起跑线前，背上还拉上一对坐在板车上的年迈父母。两个人的起跑线确实是同一起跑线，只是负担不一样而已。林小米足足愣了十秒钟，才反应过来，抬起头叫道：“你这叫作弊。”
“我也是参加高考的，好不好？这算什么作弊，你不是说只要我考上北大嘛，你管我怎么考上的。”陈卓阳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去北京考你也考不上。”林小米白了他一眼。
“等着瞧。”陈卓阳扔回了林小米一个白眼。
两个人争执一番后，林小米被陈卓阳拉到屋外，坐上他那辆招遥的跑车。时值晚高峰，车子在红绿灯前慢慢排着队，等了两个红绿灯，车子还被拦在等待线。“你说千塘怎么这么多车，越来越挤了？”林小米坐在副驾驶上朝陈卓阳抱怨。
“那得问问你爸。”陈卓阳手握在方向盘上，一副理泰然自若的表情。
“关我爸什么事？”林小米白了他一眼。
“你爸主管城建啊，千塘市的事，都关他的事，谁让他是副市长来着。”陈卓阳挑了挑眉。
“切，强词夺理。”林小米又扔了他一个白眼。
陈卓阳闭上了嘴没有反驳，他觉得无关紧要的事，还是不要和林小米顶嘴比较好。林小米朝自己无理取闹的样子其实挺可爱的，当然前提是不能惹毛她。
车子停在线前等红灯，有个衣着破烂的妇人走到车窗前，怀里还抱着一个脏乎乎约三四岁的小男孩。妇人拿了个缺了口的碗朝两人点头，孩子倚在怀里，睁着两只大大的眼睛。林小米放下玻璃，从陈卓阳的车里找了十块钱递给她。可能很少有人会给十块钱，妇人惊喜过后对着林小米一阵点头弯腰。这时信号灯变成绿灯，车子启动，林小米回头看到那个单薄略带佝偻的身影慢慢堙没在滚滚的车流中，越变越小，越变越小……
“别看了，早没影，这种人你也信，全都是骗人的。”陈卓阳一边开车一边轻飘飘来了一句。
“你有点人性好不好，没看到那个孩子这么可怜。这么冷的天，要不是没办法，谁会抱这么小的孩子出来要钱？”林小米没好气朝他瞪了一眼。
“我没人性，小姐，那十块钱好像还是我的。再说了，谁能证明是她自己的孩子，没准哪里拐来的。”陈卓阳朝林小米挑了下眉。
“你怎么不早说，快点调头回去，我应该把他们带到公安局问一下。”
“大小姐，单行线，好，我道歉。那孩子是她的，肯定是没办法，才来要钱，下次碰到，我给一百。我们去吃饭，好吧？”陈卓阳朝林小米摇了摇头，加重了脚下的油门，他可不想因为一个要饭的搅了两人的晚餐。
两个人边吃吃聊，东拉西扯，谈学校的八卦，谈高考，一顿饭下来，两个人竟然吃掉了一个十寸的大披萨，一盘鸡翅，一份蜗牛，一份牛排，两块蛋糕，两个冰淇淋，两大杯饮料，还有一大盘的水果沙拉。走出店门口，感觉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好饱啊。”林小米把手伸进羽绒服的口袋里，冬天的风吹来，有点冷。
“是啊，没想到原来你这么会吃。”陈卓阳双手也伸进了他的羽绒服口袋。
“你吃得比我还多。”林小米瞪了他一眼。
“这么会吃，估计只有我养得起你了。”陈卓阳的脸上一脸的坏笑。
“你……谁要……”林小米原本想说谁要你养，又觉得不对劲，连忙打住了话。
“我们去熙湖边走走好不好？”陈卓阳因为要去北京了，情绪很低落。
“走啦！” 林小米意识到陈卓阳的情绪不高，转过身先朝熙湖方向走去。
两个人并排着走到熙湖边，夜晚的熙湖边没有了白天的喧闹，光灯照在清清冷冷的石板路上，映出一圈一圈如水一样的冷光。北风夹带着湖水的湿气吹到身上，让人不禁发颤。林小米紧了紧衣服，把衣服的帽子带到了头上。真要离别了，两个人都沉默地往前走，谁也没有开口。
这时有个老人走到两人面前，向他们兜售一个篮框里的桔子。林小米的脚步停了下来，老人穿了一件灰色的男式棉大衣，脚下一双磨破的解放鞋，被风吹乱的头发已经花白，黑黑黝黝的脸上全是一道道的皱纹，年纪估计有六十多岁。粗糙得像枯树枝一样的手，拿了个桔子跟林小米说很甜的，叫她尝一尝。她的手上没有带手套，裂开了好几道口子在上面，有些口子还有暗红色的血迹。不知道是冷风刮的缘故，还是因为冷，老人步履蹒跚，还有点轻微的颤抖，浑浊的眼睛看向林小米全是期盼。篮子里有十来个桔子，可能因为没有买掉，还不能回家。林小米的手不由自主地伸出去拉住一了陈卓阳。
“你这桔子怎么卖啊？” 见林小米没有动脚步，陈卓阳回过身来朝老人问了一句。
“三块钱一斤，这里一共五块钱都给你。”老人的话都有点哆嗦，估计是冻的。
“给，不用找了。”陈卓阳掏了张十块钱递给老人。
接过老人装在袋里的桔子，陈卓阳挑了个大的递给林小米，林小米摇了摇头不接，不满意嘀咕了句：“那你还叫我买？”
“有时你也不是很讨厌奥。”介于他刚才的表现，林小米决定不跟他计较。
“只有你一个人说我讨厌。”陈卓阳也把帽子带了起来。
“夸你一句就喘上了。”
“好，天底下，就你最善良了，也不见你对我发发善心。”陈卓阳在那嘀咕。
“我对你还不好，你的英语谁给你补的。”林小米立刻提高了嗓门。
“小米，我去北京半年，你别交男朋友，尤其是那个郑建，不许跟他走得太近。”陈卓阳突然转了个身，正对着林小米。
“我……，你凭什么管我？”陈卓阳一提到男朋友这个话题，林小米的犟脾气马上上来了。她一直怀疑陈卓阳是不是早熟品种，虽然高中里谈恋爱的事时有发生，但基本上那都是偷偷摸摸的，像陈卓阳这种弄得全校都知道的做法，绝对是没有的。
“你要不答应我，那我就不走了。干嘛一定要考北大，我们两个A大念念算了？”陈卓阳的心情很落了，林小米执意要考北大，弄得他要补这么多课程，疲惫不堪。
“我就要考北大，你有点理想好不好？”陈卓阳在林小米的观念里，就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公子哥，想上北大，概率内乎是零。
“理想？”陈卓阳的脸上出现了丝轻蔑的笑意，“钱，还是房子，车子？我家什么也不缺。”
“俗”林小米轻声骂了句。
“好，你不俗，你想上北大是为什么？为了以后有个好工作，为了能进大公司，还是为了能赚更多的钱？这些我都有了，我不需要北大这层光环。”陈卓阳的眼睛直直盯着林小米。
“我……我就是想去北大。”林小米顿了顿，她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自己长大以后要干什么。一直以来，好像都是爸爸妈妈替她安排好一切，妈妈要她学钢琴，她就去上课；妈妈要她学跳舞，她就去练习，妈妈要她成绩出众，她就拼命看书。当然林小米不敢跟陈卓阳说，为了那个有着地中海阳光一样灿烂笑容的枫，她一定要考到北大去。
“小米，难道你人生的答卷只有上北大才是标准答案。你信不信我就是不上大学，以后也比他们强？”陈卓阳实在不明白林小米在这件事情为什么这么固执。
“信。”林小米点点头，陈卓阳家那么有钱，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得不到的。但介于陈卓阳对的要求也不过分，她决定妥协，“不过我就是要考北大，但我答应你离开的这段时间，保证不交男朋友，也不理郑建好了吧？”
“你发誓。”陈卓阳一副不信任的表情看着林小米。
“好，我发誓，保证不交男朋友，更不会让郑建当我男朋友。”林小米把右手举了起来。
“这样我就放心了，为了你，我一定要考到北大去。”陈卓阳的脸上马上阴转睛。
“嗯，你去北京努力点。”林小米突然有点舍不得陈卓阳的离开。从小学就是同学，两个人打打闹闹，一起走过了十二年了，至少她希望他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