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旧的摇头扇高挂在天花板上,打着旋,发出古怪的颤音。铁床上半坐着一个人影,眼神空洞,似是在想些什么。忽的,窗台上传来一阵窸窣,那人影猛地一惊,铁床发出难听的嘎吱声。月光透过厚重的窗帘,能依稀辨认出猫的轮廓,可人影依旧死死盯住窗台,不能放松。
过了许久,人影拾回焦距,身体小心地缩进被窝,辗转反侧,仍旧觉得不安,起身钻进衣橱,当橱柜门合上的刹那,人影才吐出一口浊气,眯上眼。
一月前,他不这样。
年轻人已经打扮完毕,临出门前,又照了照镜子。镜子里的人物五官算不得精致,鼻梁上架着的金丝眼镜透出秀气,年轻人对着镜子捋了捋头发,然后出门。
三十多度的天气,穿着长衬衫,年轻人要去见的自然是重要的人——他的生父。年轻人自从有记忆起,就是在孤儿院里。这回冒出个生父,怎么的也得要见上一面,不管见面之后的结果是好是坏。
约定的地点在一座居民楼的天台。年轻人心情复杂地看着站在天台上的老人。老人衣衫褴褛,佝偻着背,他的脸呈现出潮红,这潮红敷在老人干瘪的脸皮上,有种说不出的异样感。
“你,你是?”年轻人问。
老头挪动步子,走到年轻人跟前,猛地压倒了青年。年轻人发现老人的体内拥有与外表不相称的力量,被按在地上,只能小幅度地扭动,脸色涨红,“放开我,你是谁!”
老人脱去青年的右脚皮靴,拨了袜子。顿时手舞足蹈,“错不了。好,好,好!”
青年也籍此机会,坐了起来,愣出神。知道他小脚趾残缺的人也就是院长和少数几个院里的玩伴。老头也绝不是他的生父,那他究竟……
“型号kl_680,编号01,终于找到你了,我的孩子。”老头颤抖地脱下鞋袜,右脚脚趾诡异地只有一根,然后一根不剩。
“去他妈的,我作为人活了二十三年,现在你告诉我,我他妈的是个傀儡?”
“由……由不得你不信。要……要不是当年出了点问题……”老头气势弱了几分,右手捏着脚趾,挪步到天台边缘。
“看看这个世界,这个世界需要新的秩序!”老头俯视着街上的川流,“看看下面的这些小东西,其实他们都是傀儡,你看不见他们身上的丝线吗?真是落伍的玩意。”
接着就是坠落,被青年推下去的。
老头身体转过一个角度,脸上浮现的不是惊恐,这种表情无法形容,但绝对不是恐慌的神情。
老头手一摆,一个物件飘了上来,掉落在青年的脚边,随后就是肝脑涂地的惨状。
年轻人朝下望了望,已经有人群聚集了过来,年轻人对上了好几双眼,然后慌乱地收回目光,已经来不及震惊自己的行为了,要逃。
青年捡起脚边的脚趾,放入口袋。这个动作着实有些可笑。他胡乱套上鞋,飞奔下楼。
经过拐角的监视器,年轻人又折过头来,对着摄像头比了两个中指。他自己也好奇为什么会在时间紧迫的情况下做出这个动作,鬼使神差。
青年终究是出了大楼,然后开始了逃亡。
衣橱门被撞开,两个制服把青年拖了出来。
青年被反剪了双手,按回局里。
“操,这人是个神经病。我在他衣服兜里发现了他的小脚趾。”制服吐了口烟,“妈的。”
局里给青年做了份精神病检查,经过一系列手段,年轻人被安排在精神病院深处的独立小楼里。
青年的脸色越发憔悴,举止越发怪异。时常一个人自言自语,最近又出现了自虐的现象。院里的人丝毫没有要治理的打算。
这天晚上暗的可怕,把白天抽去颜色还远远不够,还要注射进浓墨般的黑。
年轻人点亮床头灯,整理着装,戴上金丝眼镜,端坐在床沿,透过微弱的暗黄,可以发现青年动了动脚,新生的脚趾还是有些发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