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日子里，我是很少抬头的。

但当天空一次次更换了涂抹的胭脂，她成功地牵走了我的目光。我开始抬头。

天空是不会打扮的。她若有若无地透露出虚渺的稚嫩，仿佛在为自己开脱。她从混沌中走来，到如今随着时节变化而梳洗妆容，伴随我成长的，幸亏有天空。

有时候抬头，得到的只有冷漠。天空可以延伸到很远很远，远到看不见世态炎凉，远到看不见鸡毛蒜皮。我有时也不知道天空到底在看什么。她是在看你我来来往往为苟活而奔走，还是在看你我贪嗔痴慢斡旋于森罗万象而乐此不疲？天空不会告诉我，她是不会的。即使我曾经向她发问，她留给我的只有无限的意淫。妄想中，我爬得很高很高；现实里，我活得很矮很矮。

认识天空在夏天。夏天的天空也忘不了。阳光很足，足到我看清了身边人的每一个面部表情。他，她，她，他，汗流浃背的同时，青春期荷尔蒙已渗入空气。一切尽是禁忌，一切尽是惊喜。那时的天空就是诱惑，放晴的日子，看着天空，看着她，心底就翻涌出最肮脏又最直白的想法。尽管，天空曾为我们掩饰，掩饰我们的绯红，我们也会拿出害羞，叫天空莫想歪了。

在阳台，我只能眺望远方的天空。远方，依旧迷人。尤其是看不见的远方。天空过着她的日子，却时而窜进我的日子。或者说，我臆想着她窜进了我的日子。我的日子很快就要没有了熟悉的天空。没了熟悉的她，我可以尝试着在陌生中呼吸，在无知中心跳。我除了感到深深的遗憾无力，能做的只有把天空记录在我的文字上。我畏惧着忘记这片天空，一旦忘记仿佛就是弥天大罪。曾经暗自发下的誓，一想到要用汗水甚至是泪水去哺育，便感到十分惊悚。不能忘记这片天空，即使她会忘记我。她会记得，曾经惊鸿一瞥而过的旅人，吗？

要养成抬头的习惯，就得有值得我抬头的东西。过去是天空，如今是天空，未来也是天空。并且我希望是同一片天空。即使她会忘记我。一片云会遮住我，却遮不住她。只要我还能厚着脸皮抬头，我就一定会看到她。即使作为吟游诗人，即使作为红尘过客，即使作为陌路萍水。

写天空的诗文几乎被写尽，我也写不出所谓“笔落泣鬼神”的天成文章。因为不曾拥有妙手。世间如意的事情不能太多，好比说天空低头就是我，我抬头就是她，真是可遇不可求。我似乎也一直抱着受害者心态，认为我失去了很多哪怕是天空的一缕阳光投射。这样想想，一场场剥离后，我得到的寂寞都不曾完满，我竟又有了一种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