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Walpole换宿时去了一次Albany,路过一个叫Denmark的小镇时觉得街景特别漂亮,精致的小店铺,高低有致的檐脚,纵横交错的岔路,远山上的房屋和牛羊,当时就趴车窗上说能到这里来换宿就好了。
回到Walpole之后果真找到Denmark一户需要两个帮手的人家,迫不及待申请并很快得到回应,于是结束Walpole的换宿之后,拉着全部家当如愿来到了梦幻小镇Denmark。
小镇规模不大不小,有一个超市,许多小商店,一个修车厂,三四家加油站,日常的用品都可以买到,价格跟Walpole比低了许多。
闲时最喜欢到远山处转转,开车爬上山腰上看层层叠叠精致的房屋,看大树下广阔的牧场里匹匹悠闲矫健的骏马,成群肥嘟嘟的牛羊,再俯瞰山下的小镇,错落有致的商店和房屋,穿越小镇的河流,平静的内海,与之相接的大海,天边的红霞,不小心还会在附近碰见一两只袋鼠,特别满足。
换宿的房东叫Gwen,一个自称亲眼见过尼斯湖水怪的英国女人。年过半百,风韵犹存,及腰长的花白头发总是高高盘在头顶,出来迎接我们时与其身后的两层白白的清新浪漫房屋特别相称。
房子是她领着工人亲手建造的,目之所及全铺上了地毯,头顶上吊满了绿萝。由室外楼梯连接的二楼作为民宿,一尘不染,有生活所需的所有用品,小厨房、卫生间、宽大的主卧、明亮的客厅配有高低床、阳台上的烧烤区绿植掩映,和一楼完全隔开,互不干扰。有趣的是,我们后来换宿的房东两年前曾和女友因为参加音乐节还在这个二楼住过三晚。
我们的工作是打扫房间,给偌大的院子手动拔草。每天四小时,每周六天,提供住宿和食材。听起来很容易的任务做起来却两眼黑线。
由于房间花草太多,加上全天都生火炉,房间里蝇虫肆虐,我们到的时候已经请专门工作人员喷洒了几次药水,没有乱飞的蝇虫,但凡是表面,不论茶几床头柜或梳妆台,全都布满了起码半厘米厚的蝇虫尸体。黑压压、松软软、一片片……我和酱油用了大半个晚上把我俩房间打扫了个底朝天。接下来两天清理出来整个房子的小蝇虫目测至少可以弹一床小棉被……
打扫完房间,便开始了漫长的拔草之旅。院子很大,房子周围各种果树,树底下长满了齐腿甚至更高的野草,本可以推来除草机粗暴铲平,无奈野草底下全是草莓、番茄藤、西芹、胡萝卜、西蓝花等水果蔬菜。于是每天吃完饭,戴上太阳帽和手套,跪在泡沫板上,小心翼翼地拔掉野草。
每当抬头看到一望无边的野草,酱油便想到了在鸡肉厂工作时那迷茫的切鸡烤鸡的日子,我的乐趣也只剩下看他的愁眉苦脸,仰天长叹。
当拔草时遇到数量再多的蜗牛鼠妇蜥蜴也麻木时,生活出现了转机:Gwen朋友要出远门,他的大狗Merlin需要寄养几天,就那只我俩垂涎已久黑白相间生龙活虎的大狗!从此我俩每天拔草两小时,遛狗两小时。
每天早上一出门,Merlin立刻蹿出去,猛烈贪婪地嗅着跑着,不时抬腿留个标志,异常兴奋,此时的Merlin都由酱油紧紧牵着,换做是我就得被狗紧紧牵着……
我们把家附近那条望不到头的小路一遍遍走到了尽头,尽情地陪它逗小鸟,被小狗调戏,去路边的小树林觅食撒野,让它冷静教他握手,也充分体验了拥有一条大狗的乐趣。虽然每天散步回来它都一头扎到厨房,吐着舌头在地上瘫一上午,我俩喝口水拎着泡沫板出门继续跪着拔草。
遛狗之外的乐趣便是做饭。Gwen只在下午时吃一点东西,其他时间都不进食,我俩需要自己做一日三餐。她会一周带我们去一次超市,把我们需要的食材买回来。我们擀面条、包饺子、做三明治、煮南瓜汤,花大把时间慢慢做饭吃饭。
家里储藏室食物很多,鸡蛋面意面罐头干果,看了眼保质期,顿时黑人问号脸:鸡蛋面过期四年?意面过期两年?罐头过期七年?再看冰箱里满满的调料酱料:几乎都是七八年前的……我们默默拿出了自己的米面调料,嗯,好像吃起来和过期的没啥区别。
所以刚开始觉得Gwen是一个邋遢的女人。可是后来了解到,她几年前在一场车祸中严重受伤,脖子以下全是疤痕,颈椎有严重问题,车祸后虽然生活能自理,却再也没有以前被称作“Super Gwen”时的体力。这就是为什么她一天中大部分时间都在垫着厚厚靠枕的大沙发上半躺着,还不时要上床休息。
可能由于身体和儿女的原因,她每晚都会喝酒,几口便微醺,摆脱了白天虚弱的状态,亢奋而精神,能滔滔不绝连续讲上两三个小时。有时我俩也会陪她小酌几口,三个人在亮着一盏小橘灯,拉着窗帘的大房子里烤着火炉,捧着酒杯,披着大围巾蜷在各自的沙发里,时而看一些古老的片子,时而聊聊各自的心事。大狗在地上慢慢晃着尾巴,随便趴在哪个人的脚边。
不知从哪天起,我俩工作开始不再计较时间,只想着在换宿结束前把草都除干净;经常做一些清淡的中国菜,努力让她多吃点;晚上很少看手机,吃完饭端杯酒摇着大沙发听她回忆过去。
以后每当天气好的时候她就不许我们工作,提各种建议让我们出去享受好天气,给我们去沙滩用的大浴巾,午餐保温包,摘好多水果,标出“秘密”小景点的地图……换宿结束前Gwen带我们去了一个偏远的红色湖泊;趟过齐膝的海水去了离沙滩十几米的小岛;黄昏之时爬到山顶看了日落。
离开的前一天是酱油生日,早上起来趁他上厕所时偷偷做了个简陋小蛋糕,为他唱生日歌的时候被Gwen听到,她到房间里待了好久。出来的时候为我和酱油准备了两份包装精美的礼物:一瓶香水和一个指南针,并对酱油说:香水可以让你取悦她,而指南针能帮她随时找到你。超级感动。
我们出发的那天有暴雨,她刚开始想挽留我们,后来提议说如果暴雨来了可以睡在车里,感受一下土澳人的旅行方式。结果那晚就真的体验了一把在狂风暴雨的海边睡在车内的感觉。除了有点怕大风连车带人把我们卷跑,那一晚的惊险刺激体验还是很棒的。
Gwen打算把房子卖掉去印度定居,修养身体。真心地希望她能减少身体上的病痛,不管在哪儿,都能过得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