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央

        我居住的村子是个东拼西凑起来的杂姓村,村子本家大姓为“周”,为了躲避战乱的缘故,都是由周边的大小村落集聚而成的。我家落在两山谷口靠东南的山麓之上,门前是成排的木槿和月季,那时的我并没有唐大诗人白居易“风露飒以冷,天色一黄昏。中庭有槿花,荣落同一晨。”的飒爽,只记得木槿开花的季节真的很美,而母亲的拿手好菜“木槿花煎蛋”更是一绝。我家和邻居马家,祖辈近乎是同时在此安家落户的,南方的居住习惯里是没有院墙的,总觉得会隔绝了临属关系,而我家跟马家更是只有一方木墙之隔,亲近的近乎像是一家人。

  年少时除了枯燥乏味的学业,其余闲散时间几乎都是用在玩闹上的。那时的我刚步入校门,课业不是很重,放学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三五成群上野地放牛。对于“牧童”这个词,我是一直都不排斥的,因为当中的乐趣只有亲身经历过才能感受的真切。初春,杜鹃花的酸涩配上栀子花的甘甜是第一道风味菜;到了清明前后,漫山遍野的覆盆子加上树莓成了我们的主战场;盛夏的牛奶藤和烤知了更可谓“无所不及”。也正是那时萌生了烤蜘蛛,烤屎壳郎的想法,不过最终都变成了“美丽”的泡沫,因为实在不敢下口,现在想想还真有些后怕;深秋,猫和我们都等不及的肥美鲜鱼该上场了,加之烤地瓜和烤毛豆的辉映,如果要说有什么味道能让我流连忘返的,非它无二;寒冬腊月——一年一度的狩猎季,野鸡、山兔、布谷鸟是时常会有的,当然精心布置好的陷阱偶尔也会有走空的时候,但相比记忆中的满嘴油光那些小事早已变得微不足道。

  闷热的盛夏傍晚,水牛入圈后,便是我们的洗浴时间。比起三毛的“观浴记”,可以说完全是两个极端。清澈见底的溪水,偶有成群的小鱼结队而过,我们互不相扰,在各自的地盘上大快朵颐。无拘无束的漫游着,享受这片来自大自然的馈赠,贪婪的我们总是要到嘴唇发紫才恋恋不舍的各自归家。这时的阿祖肯定已经在门前摆好竹床,在整齐拼接的长板凳上布置好晚餐。年幼的我们经常会互相串门,交流各自一天的心得,其主要目的是为了互换碗里的口粮。一天之中也就这个时候能看到孩子们听话安详的坐在一起,而大人们却不知我们早已在心中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

  马家的女主人姓“江”,我习惯称呼为“嫦娥阿嫲”,她总是身着一袖碎花的衣裳,梳妆整齐的大马尾辫,黝黑干皱的皮肤掩盖不住沧桑岁月的痕迹,但笑起来总是那么让人安心。一把蒲扇,一副竹床,一张毛毯,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光就这样随着夜幕如期降临。“嫦娥阿嫲,今天我们讲什么故事呀?”我总是满脸期待,“今天我们讲一个关于善良人的故事”嫦娥阿嫲也总是那么温柔。嫦娥阿嫲的故事都是由“从前”开始讲起,再小一点的时候总是好奇着“从前”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因为他一会儿有一座金山,一会儿又有十几个兄弟,感觉他无所不有。而当时的我似懂非懂,等到再大一点的时候才知道“从前”原来只是“从前”。尽管如此,每个故事讲完,我们总能对号入座找准自己的角色,在那段纳凉的闲散时光里,嫦娥阿嫲总有讲不完的故事。在漫天的星空下,悄然入梦,一颗种子悄悄地在心里生根发芽,迫不及待的想要长大,成为一个有着奇特本领的善良人。07年的那场大火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嫦娥阿嫲的消息,听说是被接回江坊老家颐养天年去了,好在这倒是个不错的归宿,无论身处何地,但愿能有一个我儿时般的无忧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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