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鱼海棠:编剧别闹,我真的会笑

    十二年一梦,椿去湫来,海棠花开。背负着国漫崛起的期待和压力,经历融资、中断、众筹、跳票的曲折,带着赞誉与质疑的双重声音,姗姗来迟的《大鱼海棠》终于走上银屏。

集情怀、国漫、古典文化、东方美学、凄美爱情等标签要素于一身,《大鱼海棠》拥有成为一部爆款甚至经典国漫电影的可能。

12年磨一部电影,所担起的情怀已足够动人。在国内动漫产业的尴尬现状,更被寄予了所谓中国人自己的电影的希望。缘起于《庄子·逍遥游》的创作由头,使它染上了神秘的东方哲学色彩。视觉上随处可见的中国元素,极具东方审美风韵的唯美画面,则顺应了大众对传统文化情结由来已久的呼唤。诉诸全人类共通情感的爱情,也是恒古不变最易撩人感动的话题。立意于光怪陆离的古典神话所构建的奇幻世界,神秘而充满想象,所包含生死轮回的哲学和人文观念,似乎还存在多面的可解读性。

所以,尽管网络上槽点满满,朋友圈评价褒贬不一,我依然满怀期待地走进了电影院。只是影厅内大多数人不约而同发出的阵阵笑声,着实与电影所营造意境和原想传递给观影人的情感反应大相径庭。

然而为了表示对创作团队的十二年努力的尊重,首先我必须得肯定,《大鱼海棠》仍是国内水准最高的动漫电影之一,必须得承认,对我而言仍是一段还算不错的观影体验,除了些许复杂的感受至少带来的视觉冲击仍让我激动不已。


美到心醉,不看后悔

画面意境太美。每一帧都可当壁纸并非夸张的描述。抛开动画上的制作技术,精致唯美的画面和场景令人惊叹和沉醉。漫天飞舞的海棠花,写意的山水画、海天相接、云海行船、星空彩霞,在光影、氛围、色彩的参与下营造了虚幻缥缈又唯美的意境,仿佛进入一个梦幻空灵的世界里游走。

灯笼、油纸伞、貔貅、陶笛等文化符号出场,浓郁的东方古典风韵,精致而考究。土楼、梯田等标志性人文自然景观,创造出独具中国气质的故事情境。朱红的栏杆、红的阁楼、椿的红旗袍、湫红外套、鲲的红皮肤,浓郁的红色调传达出了一种中国文化语境里的神秘感和文化厚重感。

差异化的画风所构建的视觉效果,带给观众对东方符号意象的一种美学仰视,让心灵也为之一震。即便有人说影片画风有借鉴宫崎骏,个人觉得也无伤大雅。配乐时而悠扬婉转,时而大气磅礴,和画面情境完全融为一体,不着痕迹。

透过一幕幕惊艳的画面和诸多以精雕细刻的方式出现物件、角色形象,人的要素、情怀的融入和这份用心尤其动人,我们能看到背后电影人的认真,看到凝结情怀和心血的质感。


主题立意大美。从灵感于庄子《逍遥游》的化鱼之梦出发,用中国传统元素和古典神话架设起一个宏大神秘而极富想象力的世界观。以浩瀚的格局铺陈,构建出双重平行的时空幻境,生与死,虚与实,爱与苦,相遇和别离。在椿、湫、鲲,还有椿的爷爷奶奶、父母,各种成全和牺牲中揭示人性的本真是爱,爱才是生命笃定不渝的信仰。影片还试图以东方式文化叙事和细节隐喻中带出天然合一、知恩图报等传统观念,灵魂、生死、救赎的哲学思考。


然而实际的观影效果并不是沉醉在被爱感动的氛围里。正当观众在海天相交、星辰变换的瑰丽画面带领下,往壮观的美景深处、奇幻的世界走去时,就开始被那生硬的剧情拉回到尴尬的现实,本该有的泪点被神坑的台词所冲脱。


编剧你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关于剧情,正如“导演只带了美术忘记喊策划”的评价。

正由于前面铺陈了一个宏大的故事背景,与之相匹配的须有丰富详实的故事层次和线索叙事,这对影片而言显然内容太大太多,最后只剩椿、鲲、湫这较为单薄的一条,而那怕在这一条,那些所谓奋不顾身的爱情,一点也感受不到悲壮,反而像脑缺的任性少年,三人言情剧式俗套的感情牵扯,更破环了电影所铺设的纯真意蕴。

这是耿直的工科男看了几个小说电视剧里的爱情故事YY出来的爱情吗?湫的备胎修炼没完没了,女主单纯善良但自私幼稚、一意孤行的玛丽苏设定,椿与鲲几次别离中各种煽不完的情,老套的国产青春偶像剧情节处理看得分分钟出戏。就像是讨论国家大事的严肃会议上蹦出的污污的段子,以至于世界观背景设定与故事剧情叙事严重失衡。至于片中征引古籍典故的众多角色名字,显得有些堆砌的刻意。

历时十二年的努力,导演你如何能忍受这样的编剧?12年的折腾,最后却以这样的方式把故事讲出来?就在你宣扬情怀、庄子、东方叙事的时候,观众可是带着欣赏东方古典哲学意味的故事格局,怀抱中国传统文化的深厚情感,领会《庄子逍遥游》的精神境界的期待来的呀,足见观影后的心里落差。

对于湫,其实刚开始还有点心疼,知道中二的台词一句接一句,听得我尴尬癌都犯了,以至于整个影厅都发出阵阵尴尬的笑声。

“我喜欢看你吃东西的样子,你吃东西的样子很好看。我看过你很多样子,伤心的样子、开心的样子、尴尬的样子,你什么样子都很好看。”编剧你特么是在逗我?怎么那么耳熟,这不是狗血青春偶像剧里用烂的台词?还有“后悔那晚没有抱住你”这种,简直想喷饭,编剧你si不si傻,东方古典内敛含蓄的爱情能说出这种轻薄的话?

作为中国传统文化底蕴的影片,能找个有点文化有点专业素养的文案来写台词吗,相对于俗不可耐的矫情锦句合集,还是要《诗经》这种古典文学风的文案台词,才配得上这种东方气质的画风,才对得起执着12年的情怀呀。


至于旁白,影片则试着用老年椿的苍凉深沉的生死论调,“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又要到哪里去”的哲学追问,将观众带入肃穆的思考,而将逼格拉高到天际,然而故事没讲好,就好像扔了一件高档外套,可惜自己体格太小hold不住,以至于与整体故事剧情显得脱节。

整个影片设计引入了很多中国文化元素,却只呈现出符号性意义。甚至于作为灵感来源的庄子《逍遥游》,对影片的影响仅体现在角色命名,并没有深挖其精神价值和内蕴。实际运用上似乎也存在着Bug,庄子原想借鲲鹏象征精神世界自由的追求,拥有比海天更大的宽广的世界,对比片中却似在背离。

一个很好的故事,讲出了锦衣包咸鱼的味道,即便是上等的食材,料理得太蹩脚,配上再华丽的餐盘包装,也只是一副精致的皮囊。一部要丰满立体、起承转合、精神气韵的电影,仅有精美的画面和配乐怎么够,所以影片距离成为国漫经典还有些遥远,在观影过程中,我只能做到是一个故事的旁观者,而不是情绪的参与者。


撩《鱼棠》的正确姿势

但我仍然认同这是一部不看会后悔的电影。不过,你需要转移一下关注点。

首先,请一定要脑补创作者12年中呕心沥血和诚意,你看到的是一个非常勤奋的团队,即便显得有些笨拙,你见证了他们凭一腔热血与执着,12年坚持不懈的到梦想实现,你会忍不住为他们鼓掌。

虽然故事有遗憾,必须要肯定在影片的立意世界观、画面及配乐上所作出的努力,精致的画风所来的视觉效果,或将成为这个动画时代的美学记忆。还有请注意细节,会发现有很多用心的地方。《大鱼海棠》仍然是国产动画中制作水准最高的电影之一。

即便承认在电影里有些情节的漏洞,有些尴尬的台词,但就在美到心醉的画面里,还有动人的情感、感动到落泪的故事。 少年为救椿沉海,椿为救少年违背天规,昭示着生命的永恒在于对爱的追寻和付出中,冲破黑暗和灾难、危险与死亡、规则和束缚、痛苦与悲楚,坚定爱的信仰正是人生的希望和存在的意义。爷爷问“老伴,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吗”,掌管百鸟的凤凰流下眼泪,这一幕也令人动容。因为有爱,才使灵魂是幸福的、自由的。而这些,正是影片在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留给我们的特别美好的东西。

然而,电影人甚至整个文化娱乐产业圈,都摆脱不了一种浮躁的心态。一个好的IP加上高关注度在市场和资本的运作下往往就能取得商业上的成功,情怀成为获取商业收益的诱饵。过于注重外壳的包装,忽视内核的锤炼,故事线索的打磨,以及背后深层次价值观的传达。电影是这样,游戏也是这样。

不喜欢喷子,保持谨慎和些许刻薄更多是由于对国产动漫的期待。中国动漫电影发展同时需要成熟的观众和有诚意的电影人,希望有一天感动我们的不是创作者的努力理想和情怀,也不止步于华丽袍子的视觉感官,而是由衷地因电影本身的感动而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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