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外向孤独者,我从来没有否认过这一点。
就像,除夕的烟花在夜空中灿烂绽放,我外表是兴奋的,心却是落寞的。
就像,众人聚会举杯祝酒嗨歌轮番唱,我外表是激动的,心却是寂寥的。
就像,看着城市的霓虹灯逐一被点亮,我外表是惊叹的,心却是惆怅的。
感觉要用什么来记录才能印记这份感觉。记录使人维持清醒状态。时常让自己混淆在人群中,以为这样,内心的空洞就会因此,一点一滴地被填满,但事实好像并非如此,那些空洞,好像在一个无限的空间被肆意生长一样,没有根,除不了,没有枝,掰不断,就这样,疯狂似的想要填满整个空间。生长在南方的孩子,生性总是带着敏感,柔弱,固执。在沿海城市存活,即便阳光充沛,也难以照进心中的阴霾。空气常年浑浊,天空失去原有的蓝,物质横生,散发出颓废的味道,时光就在这里,不断地被搅碎,发酵,循环往复。
二十五岁的我要告诉自己,既然已经离不开南方的羁绊,那就在这里冷暖自知吧。如果爱情不能给自己带来温暖和感知,那就把它当做是一场游戏,在这场游戏当中,我付出了我所有的技能,但却依然被你打败,那我,就只能退出游戏,卸掉。
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梦见了北方的雪,在那个大雪磅礴的夜晚,热闹的人潮,凌烈的伏加特,一个眼神深邃温暖而迷幻的男人,安静的令人舒适的音乐,以及欢声笑语的对话。
有时候,他们轻轻地碰杯。有时候他们沉默地看着窗外飘落的雪。有时候他们一支接一支地抽烟。有时候他们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好像外面的世界与这里被隔绝了一样,听不到雪飘落的声音,听不到风的呼啸,听不到行人踩在雪地上的咯吱声,更听不到心里的声音。
某一刻我突然想要掉眼泪。不矫情,不做作。没有任何缘由。就像在深夜失眠时,一个人在房间里,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发呆,想起蓝说,你拥有一双幽蓝的眼睛,但却隐藏着淡淡的忧伤。你的笑容很灿烂,但却没人看出你笑容深处的悲凉。她说,小七,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最懂你,唯独我,才有资格爱你。
我说,蓝,还记得那天我们在山上看日出吗?那时候的我,已经失去爱的能力了,我不能爱你,我也给不了你想要的一切。
没事,我爱你就行,而且,我只爱你。她的嘴唇轻轻地压在我的眼睛上,她身上茉莉花香的味道和柔软的拥抱,把我整个人都覆盖在里面。我听到内心哐当一声,却舍不得推开她。
那天,我穿着蓝用麻线编织给我的凉鞋。
那天,是我第一次穿凉鞋。
后来,蓝去了北京。我总是会收到她的E-mail。我问,为什么不用微信。她说,不喜欢。她有时会写很长很长的信,有时只有短短几句。她说她在北京和一对情侣一起租房子,时常看到他们拥抱嬉笑,这时她便会想起依然在南方的我。她说,如果你也在身边,那该多好。她说,今天北京下雪了,冰雪覆盖了整片整片的道路,她常常凌晨五点起床赶早班车,天气很冷,人烟稀小的街道,让她有点无所适从。她说,今天在西单经过一家首饰店,里面有一对朴实但耀眼的耳环,我买下来了,寄了一只给你,希望你每天都能带上它。我总有一些东西,能让你想起我。但她却不知道,我从不戴首饰,而我也没有耳洞。
我们都在一定范围内,选择自己的生活,曾经我希望自己能摆脱内心的孤独,在二十五岁时,结婚、生子,每天买一束鲜花装饰家里,每天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在温暖而寂静的春光里,感受着绿植的脉搏,像水一样,轻盈,流动。但事实是,二十五岁我的,如苔藓般,在潮湿阴暗的角落里,蔚然生长。
就在那一晚,我始终都不能相信,蓝的爱情。
就在那一晚,我把蓝发给我的邮件,全部删掉。就像它们从未被阅读过,从未被在意过,从未被审视过一样,轻轻地按住全选,然后选择“delete”。
就在那一瞬间,所有的文字和符号消失不见,屏幕上只留下“没有任何邮件信息”几个字。原来,把你从我生命中剔除,是这么简单而艰难的事。
最后,我把电话卡丢掉,把蓝送的凉鞋丢掉,把耳环埋在废墟的土壤里。走进人潮人涌的街道,抬头看向划破天空的飞机,听着它发出轰隆隆的声音,看着它那闪烁的微弱的灯光。我就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一些人在空中掠过,一些人在生命中过渡。那一刻我想,在时光的路途上,应该明媚地,把阳光照进内心地大笑,繁华落尽,如梦无痕。
在所有深切的热爱里面,我们都是外向孤独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