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跑跑和穹人

楼下有家小酒吧,有个个性的名字叫穹人,不是穷人,按那个逗比酒吧老板的话说,意为夜色下仰望苍穹的人。

酒吧人不多,老板有时会突然跳过吧台跑到场中央拿起麦克风就开始嚎。中文的英文的还有一些老情歌,他都唱。每每这种情况,总是能把自己感动到声泪俱下,却让客人们猝不及防。

我喜欢偶尔在周末晚上去这小酒吧坐坐,跟逗比的掌柜的聊聊天,或者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点两瓶啤酒嗑着瓜子蹭着wifi玩手机。

那天周六晚上,照旧一个人坐在小酒吧听着歌。中途我嫌屋内闷,从小酒吧后门出去透气。正在门口转悠着,忽然一个女声从身后蓦然窜出“请问这附近有没有个叫穹人的酒吧?”头皮一麻我猛的回头,一个女孩的身影映入眼帘。没错,她就是张跑跑。

“哦这就是,这是后门,没招牌”我往后一指说道。她视线错过我的身体往后一探,刚好那扇小门里又传来了老板的嚎叫。

“一个人嘛?”

“嗯”她有些紧张。

“走吧我带你进去”

她点点头算是回应。

进到前厅,刚好看老板唱完下台,台下众人一脸惶恐。我无奈,庆幸自己刚刚明智的出去透气,没有受其摧残。

“一起坐会儿?我也一个人”

张跑跑又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回到我那张小桌上,帮她要了一瓶乐宝。

起初谁也不说话,只是偶尔相视一眼又低头默默喝酒,气氛略显尴尬。

古人说酒是“金波狂药般若汤”,真是一点儿没错。渐渐的,我们喝着喝着话也就多了起来。我也突然发现她刚刚的矜持都是装的!

啤酒一杯杯的倒着,比我喝的都多。不过也确实是个有趣的人,她去过很多地方,她说正在进行她的全国旅行。这么潇洒?不用上学上班吗?我不由的暗暗感叹。找了个话题,跟她聊起学习和工作,感情和生活。她顾左右而言其他,总是闭口不谈。好呗,她不愿说我也不会不停的深究,萍水相逢而已。

另一方面,她姓张,名字就不说了,是土生土长的南方姑娘,却没有书上所说南方女子的“温婉贤淑”,推杯换盏间色子划拳样样精通,头脑聪明又极其自立。和我这个在南方逗留的北方人不同,她属于闲不下来的那种,只要得空就要四处转转。转过了新疆的沙漠,藏地的高原,成都的街头,西双版纳的雨林。

呦还厉害啊,刚见到她时觉得就是一个追求鹤立鸡群的中二少女,没想到她却是毛姆小说里抬头仰望月亮的人,上帝原谅我这个以貌取人的混蛋吧。

我说:“你干脆叫张跑跑吧。”她不置可否,嗨呀我就当她默认了。

继续聊着,不知是喝多了情感井喷了还是怎么着,她突然说:“我们这种小人物也就靠‘爱过’让自己光辉伟岸了,那些卑微的时刻我们就像一条狗。”

“嗯?”我虎躯一震,有聊头,随即抬头,睁开眼,仔细打量着这个姑娘。小酒吧昏暗的光映照着她的脸庞,五颜六色,一闪一闪的。眼看她脱口而出这么“高深”的话,不简单啊,有故事的张跑跑。

我深表赞同,便也“高深”回应:“对哈对哈,最幸福的就是和一个庸俗的人,做一些庸俗的事儿!”驴头不对马尾。说完还抑制不住打了个嗝,唉真丢人。身旁的她,大眼睛眨巴眨巴,一本正经的注视着我,随即四处张望,我看到她嘴角带笑。

那天晚上,我们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可是最终,我也没套出她那句话背后的故事。

两个小时后,我们在酒吧门口分道扬镳,没什么,只是个旅人,过客罢了。人家有故事,当下酒菜听听就好,让她继续这个故事吧,我也没打算参与。

                             ……

第二次见到张跑跑,还是穹人酒吧,她一个人坐在小角落,我径直走了过去在她对面坐下。她一怔,随即又对我狡黠一笑。

“怎么?等我呢?”我一开口就打算逗逗她。

“对啊,给。”随即给我递来一杯早就点好的果汁儿。

这次轮到我愣住了,有些古怪的看着她“哎,你知道我要来?”她笑笑没说话。

这次没喝酒,我倒是不介意,她的酒量我是见识过了,到时候又丢人了那多不好,是吧。

我们两个就在角落里喝果汁儿,今天老板没上台“表演才艺”,不然我真的会按耐不住把瓶子丢过去的!真的!

时间不早了,我准备打道回府,张跑跑却突然提议要在街道上逛逛。好吧,去去去,你开心就好。

这个时候的街道已经没有几个行人,只偶有几辆出租车静静地穿行在路上,路灯久久亮着,耳边只有风声和张跑跑啪嗒啪嗒一走一跳的脚步声,没错,她一路上就这么蹦蹦哒哒的,刚刚还安安静静的,一出来就动若脱兔。

最后我们走到了一个街口。

“跑跑...”

“跑哪?”

“不是,我是在叫你”

“怎么啦”

“接下来去哪?”

“看心情”

“别跑太久了以后找不到男朋友了啊”我调侃她。

她在我前面突然停止了蹦哒,让我差点没刹住脚步与她撞个满怀。

“找不到吗?”背对着我低语一句,不知道是在问我还是在问自己。

过了一会儿,她始终站在那没有动静,我刚准备绕到她前面去,她却突然回头一笑,然后看着一排排路灯下这安静的街道,又转过头来冲我皱了皱鼻子“还有很多地方没去,来日方长,会找到的!”

说完转身又蹦蹦跳跳的跑了,接着遥遥冒出一句“晚安,陌生人。”

“哎哎哎...”然后我看着那个独自“撒欢”的身影一溜烟消失在了街角。

“城市慷慨亮整夜光,如同少年不惧岁月长。”

                             ……

那晚过后,我再也没见过她。

想想应该是离开了,张跑跑你还真能跑啊,无声无息的。之前一直想等她什么时候要离开这座城市,给她好好践行,送送这个有趣的姑娘。最终也没能实现。

穹人还是那个穹人,只是角落里再没出现过那个粉色运动服的张跑跑。张跑跑离开后,突然发现这么久以来我俩从来没要过对方联系方式,这一来互相没了联系,我竟有些不适应周末没这个有趣的姑娘拌嘴的日子。不过时间久了,繁忙的工作生活也让我渐渐忘了这个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张跑跑小姐。

                              ……

几个月后的一个周末午后,我百无聊赖的趴桌子上玩手机。然后来了个电话,然后有人敲门,再然后我收到了一封信。

“那个在酒吧门口捡到我的陌生人,最近可好?我微信×××手机×××...”简短的几句问候寒暄,只是这次附上了自己的联系方式,署名是张跑跑。还夹了几张她各地旅游的照片。

你们想问我张跑跑长啥样?如今是一个阳光的元气少女,自行脑补吧。

我加了她的微信,存了她的电话,当然,这是后话了。招呼都不打说走就走还好意思?!!我照着发件地址提笔给她回了一封信。

本来想好好损她几句的,但又想起她那个装可怜的虚伪表情...算了算了...

“人生旅途,人们忙着认识各种人,以为在丰富自己的生命。其实最有价值的遇见是某一瞬间重遇了自己,那一刻才明白,走遍世界后,最终还是要回到原点。走回初心,时间并不会帮我们解决什么问题,只会帮我们把问题想通,觉得重要与否。

对吧?张跑跑小姐。

另:既往不咎,下不为例!

                                           ——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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