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棵树,一颗已经很老很老的树。
我记得有两位少年天天坐在我的树丫上喝酒。他们总是说这一些我听不懂的话,并伴随着朗朗的笑声。
至于我为什么知道他们喝的是酒,那是因为他们的父母曾经因为这件事情找到了树下,把他们都揍了一顿。
少年嘛,贪杯,想多喝几杯,躲在我这里倒也无可厚非。
或许是我老了,我还挺喜欢他们坐在我树枝上吵吵闹闹的。有的时候他们还会独自的坐在我的树枝上,一言不发。
而我也会尽量让自己的树枝稳当些,让他们安稳些。
后来他们变得越来越高,爬上我也越来越不费力。但是他们很少坐上来了。就算做上来也不像往常那样轻松了。总是两个人,从傍晚坐到日落。
好长一段时间他们都没有来过了,我从那次他们在我身上坐到很晚,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们了。他们两个上次分别的时候,又拿起了儿时的饮水袋,喝了好多酒。
他们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总是喜欢拿饮水袋装酒。他们不知道喝完酒和喝完水,他们整个人的状态都不一样吗?
突然有一天,平静的生活被打破,街道上来了很多人,拿刀的,举着火把的。胡同巷子口都是人们的哭喊声。那天晚上,夜空映着火光,哭喊声充满了整个月色。
灰烬落下以后好久,我看到其中一个少年骑着马,带着人匆匆赶来。他变得更高了,也更加冷漠了。他甚至都没有看我这颗老树一眼,就在这片废墟里奔波起来。
对了,我现在已经不是一棵树了。我已经是一个木桩了。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我感觉他更高了。
他跑了一圈又一圈,在废墟里找着什么。我不知道他在找着什么,但是我能感觉到周围的气氛越来越冷,我看着他的拳头握得越来越紧。
他突然回头看了我这个老树桩一眼,我在那一刻,甚至后悔为什么当时没有连树桩一起烧掉。这样就不用被他们看到我狼狈的一面了。
他就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我。
我感觉他眼睛红了,就像很多年前他挨打不肯哭的样子。
我想问问他,另一个少年呢?
可是我只是一个树桩啊。
后来他还是带着人马走了,但是在走的时候,在我的树桩上放了一个水袋。
又过了好久好久,久到我一个树桩都已经不记得时间了。
另一个少年回来了,但是我看他已经有了白头发。
他带着人和皇上的诏令,让人重修了这片废墟。
重新让这片地方有了生机。
他往来奔波匆匆,从不停下也不看我这个树桩一眼。
不过也是,我都变成树桩了,谁还会多看我一眼呢。
他到这里的时间越久,来看我的孩子就越来越多。这些孩子就会像他们小时候一样,没绕着我玩儿,只不过只能围绕着我一个树桩玩儿。
虽然有些遗憾,但也仍然很知足。
在往常的一个夜里,我打算闭眼休息一下。毕竟白天陪孩子们热闹的太久了。
一个水袋被放在了我的树桩上。
我听见那个少年说:“他当年跟我说,他把水袋留在这里了,让我带着人,去把他的水袋取回来。”
当年那个少年,不对,应该已经说是老年人了。拿起水袋,喝了一口。
我闻到酒香了。
不过,我已经变成树桩了,另一个少年也没有回来。
终不似,少年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