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第一反应——这是何郭生送来的。那被子花色鲜艳,太容易区分。
“不要就不要,我自己盖。”我洗了澡开了空调,任命它做我的第二任空调被。
然而第二天上午,就被孙书记骂了:
“妈的这是救灾用的被子,你盖得下去?”
“如果我被警告处分,你至少是严重警告!”
事已至此,只好再送回去。路上我买了一条“黄金龙”,心想你要是不收被子,我就不给你烟。
何郭生欣喜若狂,胡子拉碴,高兴得像个小孩。而这黄金龙,零售一块二,批发十块钱一条。
这笔帐是没法弄清的,棉被八斤重,就算十块钱一斤,也是八十,加上纯棉的被套,成本价至少一百二以上。
我不打算跟他比划清楚,因为他那个家,我实在没法待。有的人家徒四壁,但窗明几净,清贫也可使人肃然起敬。有的人一穷二白,家里也乱糟糟,像个垃圾场,简直没法下脚。
每回去几次这样的家庭,都令我垂头丧气,心情大坏。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来这里,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做这些事。很久以前我找不到工作,一门心思考回家里。现在考回来了,却仿佛从一个炼狱,堕入了另一个地狱。
张璐璐则不然,她永远是那么没心没肺:有事做事,没事玩手机,从不抱怨,绝不抱怨。每当看见她沉迷于“王者荣耀”不能自拔,就会联想到广播里那群以色列的鱼。
我在睡前有听广播的习惯。一次说到,以色列有条河,里面的鱼居然玩起了同性恋。科学家调查发现,这条河的上游有一个厕所。从女厕所里面,源源不断地流出人工合成的雌性激素。而这人工合成的雌性激素,就是鱼儿同性恋的罪魁祸首。
不知道张璐璐是不是吃了太多的雌性激素,所以不食人间烟火。说她一辈子不嫁人我信,说她打游戏比男生还猛我也信,我唯一不信的是有一天她会穿着白色婚纱出现在我眼前,说她已经有了未婚夫,而且马上要嫁人了——这简直比奥特曼突然挂在乡镇府的旗杆上还要梦幻。
送完被子,今天的破事,基本可以告一段落了。我计划洗个澡,可一看才上午十点,洗澡会不会被人误认为才起床?打算找本书看,可找来找去,没一本书看得进去。就这样坐立不安,丁杨打电话来了。
要不怎么说,用物惟新用人惟旧呢。人还是得有几个老朋友,说起过去眉飞色舞,现实烦恼靠边站。
丁扬说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工资低,也不是学不到东西,而是谈不到女朋友。我说我们乡镇场有许多未婚女性,要不要给你介绍介绍。他说算了吧,隔那么远,一年都见不了几次面。
现在想起来,这辈子最大事,不是工作,也不是考大学,而是结婚。工作可以随时换,大学也可以想考就考,唯独结婚这一件事,一辈子只有一次机会。选择什么样的人相伴一生,简直等于再投一次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