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邻这个三线城市，是这个省的省会，春末将临，这个城市不仅即将迎来了一年中最炎热的时光，也将要迎来每年一度的最大规模的集中考试。

　　而对这个城市而言，要考试的学生不仅仅是初中和高中的毕业生，还有很多在校大学生。在这座省会城市的一个郊区，有数十所综合性大学在这里设立了校区，号称“大学城”。尽管大学的水平参差不齐，学生面对的教育机制也有所不同，但面临的考试和相应的选拔机制却几乎完全一样。

　　学生在大学这三四年里，不仅需要取得专业课的全部学习，并且通过考试，获得毕业证书，但为了取得学位，还必须要面对计算机和英语等级考试，这些考试虽然规模不如中高考，但却因为可以多次考试，而且很多大学生比高中时学习要懒散一些，因此每次考试都是多个年级同时参加，与高考同样炙手可热，而时间也在高考附近，通常是高考结束后一周之内就会考试。

　　此刻是在省会城市的市中心，市政府旁的一个礼堂里，教育局正邀请各大高校的校长前来参与一场简单却重要的临时会议。会场里座无虚席，却针落有声，所有人都是秉着气息等待主席台上的人发言。

　　主席台上是一个看上去年过中年的男人，身材矮胖，形象富态，讲台前面摆着写有他名字“郑局长”的名牌。他正一边用手帕擦着头上的汗，一边打开了演讲稿，旁边身材高挑的女秘书站起身来为他倒了杯茶，他喝了两口，抬头轻轻说了声谢谢，这才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今天的讲话。

　　“我市警方刚刚破获了一起与作弊有关的案件。”

　　他只说了一句，顿时讲台下就人影攒动，人们交头接耳，抑或面面相觑，无法将警察的力量与作弊联系到一起。

　　“咳咳，安静一点。”郑局长又开始用手帕擦头上的汗，“天气渐渐热起来了，你们一说话，我这脑门儿就光出汗，所以能不能拜托你们安静一点。”

　　他冷眼扫了一眼台下，不怒自威，于是气氛渐渐沉淀了下来。

　　“是与作弊有关的案件，而不是作弊案件，你们就不能相信自己的学生？”郑局长语气略带嘲讽，又继续说道，“警方抓住了一个出售作弊配件的团伙，搜出了很多与作弊有关的器械，像接收器，还有无线电信号发射机，另外从他们的办公室里，搜出了一份客户名单。

　　在这份名单里，有很多同他们有交易的大学生，数量之大，范围之广，令人惊愕，你们也不要互相看了，每个学校都有很多，”郑局长顿了顿，然后叹了口气，“今天开会就是这个目的，想问问你们对这件事情的看法。”

　　紫金大学的孙校长立刻举起了手，还没等郑局长点头就站了起来，“我觉得凡是交易的学生，都代表他们有作弊的倾向，既然我们有名单，就应该把他们找出来惩戒以示教训。”

　　郑局长点了点头，但不置可否，但又点了工程大学的刘校长起来说话。

　　“其实我觉得，四级考试本身未必合理，”刘校长声线沉稳，有着孙校长难以比拟的稳重，“尽管对于一些理工科的学生来说，确实常常要查阅一些国外的资料来填补知识的空当，而且一些优秀的学生会为以后出国作考虑，要考雅思，托福，但还是有相当一部分学生，考试就是为了拿文凭找工作，不需要鸿鹄之志，只要能平淡一生就足够了，何况还有一些师范或者艺术类的学生，可能出了大学永远都接触不到英语，如果名扬宇内需要出国交流，想必也就是请个翻译的事情，何必要把用来专业上登峰造极的精力，花费在本身不擅长的英文考试呢？”

　　这段话说出来立刻在会场里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支持刘校长的显然是少数，很多校长甚至指着他的鼻子辩论，这种情况也能理解，四级考试已经历史悠久，断然废除也绝对不是一个教育局说得定的事情，何况刘校长仅是一个二本的校长，那些国家为了培训人才专门投入资金的学校，当然不能同意这样的观点。

　　刘校长站起来吼道：“就是因为我只是二本的校长，我才比你们这些人更了解一个普通的理工科学生更需要什么！不是外语！不是政治！是研究，是花费精力研究自己的专业，才能在自己的专业有自己的见地！才能获得收入！才能活下去不会饿死！”

　　几个学校与他类似的校长默默点头，但声音很快就被淹没。

　　“你们二本的校长懂什么！国家的进步哪里需要你们那里的人去贡献，全国负责科研的人才前TOP5的学校就包揽了，你们那里的学生出来以后还不是给私企打工！”

　　“给私企打工的就不是人吗！你不知道为什么在私企上班收入比公务员低吗！有本事你说出来啊！”

　　“够了！”郑局长疯狂地擦着头上的汗，“觉得自己有道理的就闭嘴！”

　　熙熙攘攘的声音渐渐消失，只剩下刘校长站在座位上，盛极未消，一边喘息一边无法制止身体的颤抖，头发因为激动已经乱作一团，几滴汗水顺着镜框滴了下来。

　　“坐下吧，”郑局长劝了一句，想端起杯子喝茶，发现水已经喝完了，轻声让秘书又去倒了一杯，“你们觉得刘校长说的完全没道理吗？不如觉得没道理的站起来和我说呢？”

　　台下没有人讲话，气氛一直沉默到局长秘书把茶给局长加满，刘校长的呼吸渐渐没那么激烈，然后坐在了座位上，铁青了脸，扯了扯自己的衣领。

　　他喝了一口茶，说道，“我就觉得刘校长说的很好啊，英语四级其实完全可以作为技能存在，如果学校想培养对应的学生开设技能培训班就可以了，至于你们这些全国前几的学校提到的竞争，你们额外对学生有要求就好了么，如果全民一致，不是浪费其他人的精力么。”他顿了顿，“当然眼下我人言轻微，也只能顺应时代的要求，四级考试自然也不会在我的手里废除，不过你们也看得出，我的态度没有那么强硬就是了。

　　下面说说我的意见吧。”

　　郑局长看了一眼演讲稿，继续说道，“以往针对四级还有六级考试作弊，一律取消学士学位，这种方法固然很好，但是也间接扼杀了一些仅仅是英语薄弱的优秀学生，后来有了一些补偿措施，但效果仍然不理想，所以以前的学生当中，肯定有一些很不甘心的人，如果我们就此放过这批作弊的学生，那么对以前的学生一定很不公平。”

　　“但是又不能就此一网打尽，”郑局长皱起了眉头，“不仅是考虑到偏科学生的问题，关键是他们还没有在考试中作弊，而且这里面也有一些英语并不差的学生，买答案只是为了多一份保险，求个心安，如果误伤了他们，就得不偿失了。”

　　台下的校长们纷纷点头，刘校长也是沉吟不语。

　　“而且我发现一件更严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