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 3:窗下的吉他声
某个月明星稀的夜晚,我推开窗想透透气,却看见顾墨尘站在楼下的梧桐树下。他抱着一把破旧的吉他,指尖在弦上拨出断断续续的旋律。
“你…… 你干嘛?” 我压低声音,生怕惊醒母亲。
他抬头看我,眼睛在月光下亮晶晶的:“听说抑郁症患者需要听轻音乐,我学了首《七里香》。” 琴弦突然走调,他尴尬地笑了笑,“有点难,不过我会每天练,直到你愿意对我笑为止。”
现实中的我攥紧病历单,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原来那些被我当作 “幻觉” 的温暖片段,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可为什么我会忘记顾墨尘曾是我的光?为什么记忆里的他总是和苏晴晴的身影重叠?
书房门突然被推开,顾墨尘带着一身雨气走进来,头发梢还滴着水:“西西,我买了杨枝甘露…… 你怎么了?” 他看见我手中的病历单,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雨伞 “啪嗒” 掉在地板上,在木质纹路里积成小小的水洼。
“墨尘,” 我的声音带着自己都能听见的颤抖,“你早就认识我,对不对?”
他喉结滚动,却没有说话,只是缓缓蹲下来,将我冰冷的手放进他掌心。窗外的雨突然变大,打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极了三年前那场让我们命运错位的车祸。而这一次,我终于看清了他眼底翻涌的情绪 —— 是愧疚,是心疼,还有藏得极深的、小心翼翼的欢喜。
第二章:错位的守护者
牛排的黑椒酱汁还在瓷盘里微微震颤,像极了我此刻不稳的心跳。
顾墨尘的刀叉重重磕在盘子边缘,发出刺耳的声响。窗外的暮色正一寸寸漫进来,将他的脸切割成明暗两半,左眼睑下的那颗泪痣在阴影中若隐若现——那是我曾用口红反复描摹过的位置,却在每次doi时被他偏头避开。
“西西,你听我解释……”他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慌乱,伸手想握住我的手,却被我猛地避开。银质刀叉滚落在地,在寂静的餐厅里激起回音。
“解释什么?”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尖锐得像碎玻璃,“解释你明明知道我为了忘记过去,才整容成苏晴晴的样子,却假装不知道?还是解释你看着我躺在手术台上,听医生问‘确定要复制这张脸吗’时,连眉毛都没皱一下?”
记忆突然不受控地涌来—— 消毒水气味刺得鼻腔发疼,手术灯在头顶明晃晃地亮着。
我攥着苏晴晴的照片,指甲深深掐进相纸边缘:“医生,要一模一样,包括左眼角的这颗痣。”
躺在隔壁手术间的顾墨尘正在打王者荣耀,我听见他对着手机轻笑:“晴晴,等我忙完就来找你。”
顾墨尘突然起身,椅子在地板上拖出刺耳的声响。
他绕过餐桌抱住我,下巴抵在我发顶轻轻摇晃,这个动作曾让我以为是宠溺,此刻却只觉得窒息。
“那时你刚从康宁医院出来,连镜子都不敢照。你对着苏晴晴的校园采访视频说‘她看起来好开心,我想成为这样的人’,是你主动让我去要她的正面照……”
他的声音突然哽咽,带着我从未听过的破碎:“我陪你去面诊那天,你全程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发抖,最后问医生‘去掉这些伤疤,是不是就能被爱了’。西西,我当时真想杀了那些欺负你的人,可我连抱你都不敢,怕你像受惊的小鸟一样飞走。”
回忆:心理咨询室的下午
米色沙发上有阳光的温度,我盯着电视里苏晴晴的笑脸,她正在接受市三好学生采访:“我觉得青春就是要勇敢追梦呀!”
屏幕右下角的弹幕飘过:“晴晴女神好甜!”“谁不想和苏晴晴做朋友?” “如果我有这样的酒窝……”
我无意识地摸着自己平坦的脸颊,“是不是就不会被叫做‘怪胎’了?”
顾墨尘坐在候诊区的金属长椅上,腰背挺得笔直,像尊苍白的雕像。
他的膝盖上放着我的病历本,封面上“解离性遗忘症”的诊断刺痛了我的眼。
后来我才知道,他在那个下午偷偷哭了三次,却在我转头时迅速换上笑脸。
“所以你就任由我变成她的替身?”我在他怀里轻轻颤抖,“任由我用她的脸陪你睡觉,听你在高潮时喊她的名字?”
顾墨尘猛地推开我,双手按在餐桌上死死盯着我,眼中有怒火,更多的是痛楚
“你以为我不想告诉你真相?每次看到你对着镜子涂她喜欢的豆沙色口红,我都想把那些化妆品全扔进垃圾桶!可你知道吗?你发病时会用刀划自己的脸,喊着‘这不是我的皮肤’——我宁愿你当一辈子替身,也不想再看到你躺在血泊里!”
餐厅的吊灯突然闪烁两下,陷入短暂的黑暗。在这几秒的混沌里,我听见顾墨尘压抑的呜咽,像受伤的小兽。
当光明重新降临,他的眼底一片通红,手指深深插进我的肩膀
“苏西西,你知道最残忍的是什么吗?是每次抱你时,我都能闻到你身上残留的、属于我自己的洗衣液味道——那是我故意留在你宿舍楼下的,就为了让你觉得‘有人在偷偷关心你’。”
我怔怔地看着他,突然想起那些莫名其妙出现在储物柜里的暖宝宝、生理期的红糖姜茶、还有夹在课本里的匿名情书:“你笑起来像小太阳。”原来不是什么暗恋者的恶作剧,而是顾墨尘早已说出口的、却被我遗忘的告白。
窗外传来惊雷炸响,雨点开始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顾墨尘突然松开我,转身从酒柜里拿出一瓶威士忌,喉结在琥珀色的液体后剧烈滚动。
他的后颈有道淡色的疤痕,是高二时为了替我挡住混混的钢管留下的——而我曾以为那是他和苏晴晴翻墙逃课的证据。
“所以你就用这种方式‘守护’我?”我拿起桌上的病历单,“用谎言和替身,把我困在一个永远醒不过来的梦里?”
他猛地转身,威士忌在水晶杯里晃出涟漪:“那你呢?你知道为什么苏晴晴愿意让你用她的脸吗?因为当年她把你的日记本交给了霸凌者,因为她嫉妒我给你补课时的温柔,因为她——”
话音戛然而止,顾墨尘闭了闭眼,像是在压抑什么。
远处的雷声隆隆滚过,我突然想起他枕头底下的那张照片——十六岁的苏晴晴站在樱花树下,而角落里有个模糊的身影,穿着和我今天同款的白色帆布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