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欧阳庆丰跳入水中,泛起的涟漪渐渐消失,我内心有点舍不得这个敢爱敢恨的老道士,也有点心疼他,每个人活在世界上都有许许多多的牵挂,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牵挂已经没有了,所以才能这么随性地活在江湖。
我看了看石桌上那坛被喝空的桑落酒,心里有点恼火这家伙居然不晓得慢慢品尝,刚刚一会儿功夫就喝完了,“还剩三坛酒。”我看了看三个未开封的酒坛子,又开始等了起来。
“听说李庄主是天下第一,求求您能帮我为我爹报仇么。”
“我爹死得太惨了,不给他报仇,我咽不下这口气,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能给我爹报仇。”
我脑海中回想起了一个在大雪天跪在山庄门口,不断磕头,磕得头破血流,最后昏死在雪地的瘦弱女孩。蜀地很少下雪,但那天漫天白雪,雪地没过了小腿,我看她太可怜于是求爹答应了她的请求,而后女孩也和我成为幼时的玩伴,今天也为她准备了一坛桑落。
“李开心,酒准备好了么!”不含柔弱铿锵有力的女声在岸边响起,我微微一笑,来了。
一袭白衣背挂长剑飘然而至,女子足尖轻轻地一点地面,便越出五六丈远,数息之间就从岸边临近石桌,长发飘飘,俏颜玉容,动作行于流水,姿态美妙。如果说北堂韵给人天生女战士的感觉,而我面前这位让人觉得就是生来的女剑客,一举一动说不出的潇洒。
我拿起一坛桑落,轻轻一甩,酒坛在空中飞过一个完美的弧度,恰好落在她伸出的手中心,我笑了笑,说道:“酒早给你准备好了,赵寻双,赵总镖。”
“李少庄主,那我谢谢你了。”赵寻双打了个哈欠,将背后长剑缓缓取下放在石桌上,“这把剑你拿到北凉去。”然后,在我对面坐了下来。
我微微一怔,这把剑,是她们赵家代代相传的绝世宝剑秀春,传说是战国时期名家徐夫子所铸。而对于一个剑客,剑相当于自己的另一半,这家伙就这样给了我?
我的沉默貌似让她有些尴尬,赵寻双罕见的脸红了红,说道;“这把剑本来被仇人倒卖了出去,最近才拿到我手里,当初要不是你和你爹,我们云骑镖局可能现在已经不姓赵了,而我连拿回这把剑的机会都没有,这算是我对你们李家当年的出手的感激。”
我哈哈一笑,算是明白了她的意思,是想回报当年的恩情么,当年赵家当家被仇人杀害,云骑镖局也面临同行下死手,差点就关门大吉了。我爹抬了一手云骑镖局,也顺便灭了赵家仇人满门,在赵寻双长大之前一直代管着云骑镖局,如今云骑镖局已经是西南第一镖局,生意遍布全天下。不过云骑镖局每年向巴陵山庄供奉的银子也是令人咂舌的,几乎是镖局收入的一半,毕竟没有免费的买卖。
“好,那我就收下你的好意了,不过这把剑等我从北凉回来之后再给我。”我觉得毕竟还是人家的传家宝,拿了还是挺不好意思,先来个缓兵之计,以后再说嘛。
赵寻双也没再执着,笑了笑,“好的。”。
“对了,你这次来就在山庄上好好住几天再回去吧,我爹娘还有我姐也挺久没见你的,还有你师父臭鼻子老道士,那老道士也天天念叨你。”我看着她如玉的脸,缓缓地说道。
“好,不过你去北凉从军是准备离了江湖,去建功立业么?”看来她也对我去北凉参军有些没想懂,但对于她,我又不好多说点什么,只能回答道;“去帮我爹做点事。”
“赴当年的棋局之约么?”
这下我又愣住了,忘了当时她也还在山庄上,对于我爹和北堂伯父的赌约还是知道的,只能尴尬地回答;“是的。”
“我看看伯父伯母他们,你走的时候也不用再给我打招呼了。”赵寻双突然起身,带走了一坛桑落酒,留下桌上的长剑,和来的时候一样飘然离去,只是这次明显要走得快很多。
我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而在她离去的时候,桥上多了一对男女,和她擦身而过。
男子长得肥头大耳,身材十分臃肿,穿着贵重的衣物,戴了许多金贵的首饰。而一边的女子身材婀娜,曲线曼妙,身上的衣衫很暴露。修长雪白的美腿在近乎透明的裙纱下若隐若现,两条玉臂与平坦的小腹都暴露在外,高耸的双峰被一抹轻纱缠裹着,极具诱惑之态。尽管同行,但是身旁的男子都没偷看过身边美貌女子一眼。
“开心兄,为啥寻双姑娘走得那么急?”肥头男子走到我面前问道,看着他动物般憨态可掬的样子我有些想笑,但还是得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虽然自己也不怎么清楚,“估计想我爹娘和她师傅,急着去见见。”
“你的寻双姑娘过去地时候还狠狠地盯了我一眼。”美貌女子面无表情地对着我说了一句。
我没有接她的话,但也没训斥她无礼的态度。因为全蜀地的人都知道,眼前这个女子便是益州城怡红楼的头牌,沈念露。同时也是我的暖床小丫头。
而胖子呢,是蜀地第一富商钱无极的儿子,钱多多。我的狐朋狗友,当年和我一起没干过不少欺负黄花大闺女的坏事。
“你们俩个坐吧,最后俩坛桑落。”
“开心哥,我就不坐了,这次没好好准备,我回去拿点东西,咱们哥俩益州城再见。”胖子边说边对我挤眉弄眼,我挺心疼他的,这家伙心里挺舍不得我,但是自作聪明想为我和我的小丫头制造空间,就溜了。硕大的身躯慢悠悠地提着酒坛离去,但我相信益州城,还能再见到他,因为这家伙从不食言。
钱多多走后,我看了眼身边坐着的沈念露,肌肤如凝脂一般光润,面容就算冷着脸也透露出妖艳妩媚。这个人真的是祸国殃民的尤物。我心里无奈道。
“这次我去北凉,不会再来怡红楼找你,然后我让我爹给你赎了身,你今后想去哪就去哪,留在这里也行,我叫爹给你留了位置。”我说完后,起身准备离去,人都来过了,我也不必再等了。
“李开心,你给我站住。”背后沈念露的声音响起。
“你们李家不用这么假惺惺地装好人,当年撬开陈国国都大门的是梁朝人,当年搞得我家破人亡的也是你们,而且我让从大将军之女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更是拜你们所赐。为了保全我的身子所以每次要求我陪客,我很好奇你们李家到底是个什么存在。为什么全蜀地的人会怕一个江湖世家,被你钦点的头牌居然没人敢要求我陪客?为什么你能把我这样一个亡国官宦女从官妓里赎出来,这在你们梁朝是砍头的死罪吧。”
沈念露一字一句慢慢地像在述说着事不关己的事,“你们是在可怜我么?可怜我这个无家可归的人么?我这样的人到底对你们有什么价值,值得你们这样百费功夫”
我没回头过去看她,但我能想象她面无表情的样子,和说着这些的无奈,我心里苦叹一声,只能回答道;“我爹说,他很佩服你爹,然后,你爹遗愿就是你能好好活下去,所以我们只是在顺从你爹的意思。”
“我爹?”沈念露没有再说话,沉默了下去,但我能感觉她在颤抖着身子,尽量憋住不让自己哭出来,我心里明白,她这样一个没有依靠的人,是不具备哭泣的资格。
我缓缓离开了观潮亭,留下了她一个人,至于她自己以后的打算,我也不想再过问,毕竟帮到这个地步,也算是仁至义尽,对得起她爹了。
离开观潮亭的时候,已经快接近傍晚了,我沿着我小时候走过无数遍的路,走到了橘园,走到了前山庄门口,只见一行人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爹和娘,还有姐姐都在,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年龄约莫和我差不多的人在摆弄这马车。
“爹,我骑马就行了,弄什么马车。”我心里很是纳闷,爹有点尴尬,好像不太想说话,只是看着我呵呵一笑,我顿时觉得气氛有点尴尬,倒是我娘上来拉着我的手说:“马车不是给你坐的,里面坐着你爹的一个故人,你把他送到目的地就行了。”
“送到哪啊?”
“别多问,到时候就知道了。”我爹在一旁说道,我心里嘀咕着,我爹怎么神神叨叨的,姐姐走到我面前将行李递给我,摆弄着我身上的衣服,讲道;“你走了后,我待不了多久,会去江南求学,到时候咱们姐弟书信联系。”
爹娘看着我俩也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娘也唠叨着,“本来你姐早就该走了,但是还是想等你走了再走,就没这么舍不得了。”
我看着细心为我摆弄衣物的姐姐,心里一暖,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姐微微一笑,拍了拍我的肩,“好了,去了北凉,别给咱爹娘丢人。”
“嗯。”
“这次六儿会和你一起去,管家还没回来,老道士也忙着见徒弟就不来送你了。”
六儿?我看了看那个相貌平平在摆弄马车的少年,他也对我回应憨憨地一笑。心里觉得爹有点小心过头,六儿在江湖上可是能排得上前十的高手,就这样陪我去参个军也太小心了吧。
虽然心里有疑问,但还是点了点头。
“走吧,我们就站在这里,不送你了。”爹说道。姐姐和娘也对我点点头示意我可以启程了。
六儿为我牵来一匹马,我接过马缰,翻身上马,六儿也驾起了马车,我看了看他们,便回过头,“驾”转身而走,六儿也赶着马车紧跟而上。
望着滚滚而去的烟尘,,娘看了看我爹,露出了担心的面容,“开心能做到么?”姐在一旁拉着我娘的手以示安慰。
爹没有回娘的话,只是望了望我们离去的轨迹,说道:“回去吧,外面风大,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