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冷了,多穿点

       我喜欢回忆,最早的记忆停留在七八岁的时候。

         读小学前,和姥爷姥姥一起搬回了农村。我的记忆里,从七岁到十二三岁住在一间不足40平方米的房子,没有隔间,只有一面墙,隔着做饭的灶台和睡觉的炕。我记得最难过的就是冬天。天气很冷,门和窗户,时时有风吹进来,一层包在窗户外的塑料和笨重的门帘,是遮风的工具。门口放着的一口水缸,在冬天,真的会结冰。取暖的工具是个炉子,用煤生火的时候,一圈圈的黑烟往上飘,在屋子里蔓延。其实,做饭的时候,燃烧的玉米杆,也会带来很多的烟。幸福的是夏天一个房间有两个门,风吹进来,很凉爽。

        我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了五年多,那时并不觉得生活的有多差,只觉得很自在,幸福。

       我会看到春种秋收。撒种子,看到种子长出芽,一点点的长大,除草,收玉米,直到,一根根玉米棒变成玉米粒。春天,和姥爷姥姥一起到田里种玉米,一垅垅,年纪很小的我,感觉,那一垅很长,站在这头,望不到边际,很长,很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散满种子。等到田里的种子发芽了,长出来,又一次跟着姥姥姥爷去田里,看庄稼长得好不好,一个个节气过去,每天盼着老天爷可以善良一点,到秋天有个好收成。玉米长熟了,跟着姥姥姥爷去田里掰玉米,十岁左右的年纪,我是做不好这些事,也是他们心疼我,不让我去做。我只会把玉米一根根装进袋子。袋子里的玉米少的时候,拿着袋子捡玉米,玉米多了,抱着一根根玉米扔进袋子里。玉米运回家,摆在小院子里,玉米变得干燥一些,就要准备卖掉了。我记得那时在屋子后面,一片阴冷的地方,有一个接上电源就可以给玉米脱粒的机器,姥姥和姥爷就坐在那里,而我,看着玉米棒,变成玉米粒,再把玉米粒装进袋子。说实话,我做过的事,真的不及他们做的百分之一多。我记得他们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天冷了,多穿点,快回屋里待着去。那时我不懂,不知道春种秋收有多重要,之后的几年里,我才意识到,春种秋收的不仅是玉米。

        除了玉米,记忆里还有山楂片,它的味道是我最爱的味道。酸酸甜甜的山楂片,是我小时候吃的最多的零食。每逢农历一四七,是我们那里集市的日子。姥爷去集市的时候,会给我带回一块钱的山楂片,对于那时候的我来说,真的很多很好吃。这么多年,一直喜欢吃山楂片,我喜欢这个味道,留恋当时喜欢山楂片的炙热。后来,吃到了不同牌子的山楂片,都没有最初吃过的味道。在我心里,散装的山楂片,是比得上任何一款包装干净美观的山楂片。

      后来,又搬回城市,换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妈妈忙的没时间照顾我,又把我交给姥姥和姥爷。搬来两三年,姥爷就开始病了。姥姥,在农村生活了差不多六十年,没有文化甚至不认识几个字的老人,我不知道是怎么一步步开始自己去认路认字,出去买菜坐公交车。还要照顾生病的姥爷,这照顾就是五六年,直到姥爷去世。这期间,我过完了初中读完了高中,开始读大学,他们对我的爱很简单,也很直接,吃好,穿暖。

     “天冷了,多穿点”。这句话,我听了好多年。读大学的时候,姥爷去世,剩姥姥一个人生活。姥姥开始学用手机,给我打电话,对我说“天冷了,多穿点,不要感冒”。两个城市,电话的两端,二十年的爱,不变的一句话。

         如今姥姥已经七十六岁,我不在的时候,一个人生活,儿女会按时来看她,而我依旧不放心。今年,结束了大学的所有课程,回家了,姥姥说,终于回来了,照顾了二十年,从那么小,到现在这么大,又到她的身边了。决定回家工作,是我最不后悔的决定。

       姥爷去世之后,我更理解珍惜眼前人这句话。珍惜眼前人,对爱你的人说,天冷了,多穿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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