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韩青点着烟从网吧慢悠悠走出来时,湖边一只挂着饵的鱼钩被投入平静的水面;韩青在黑漆漆的巷口被一伙人拦住去路时,水中的鱼线开始微微紧绷;一场巷弄里的追逐开始,等到韩青逃过一劫,灰头土脸翻进学校围墙,被手电筒的强光打在脸上时,一条大鱼被爷爷从鱼钩上卸下来丢进桶里,月光下的水面渐渐平静下来。
日间班里,高二的同学们没有人在讨论上不上大学,都在打听去哪能挣到钱,韩青的同桌也不见了。班长说他去了A城,A城很大,韩青知道,那人欠自己的三百块钱,这辈子是追不回来了。
办公室里,班主任给了韩青两个选择,一个是把爷爷叫来学校,另一个是卷铺盖走人。她那艳红的指甲盖戳在韩青的鼻尖,让他不得不皱着眉忍着廉价的指甲油味,无措地用翻起毛边的帆布鞋踢掉翘起的墙皮,他看着白色的墙皮在地上碎成块,而墙面露出空洞的青灰,那是填不上的裂痕。他转过身恭敬地接过老师的电话,老师收回手抚摸着光滑的指甲盖,欣慰地点了点头,直到韩青问电话那头的爷爷中午吃什么,然后背起包来潇洒走出了校门,甚至把校服校裤在校门外当场脱掉扔进校门里,就那么穿着裤衩在众目睽睽下昂首阔步的离开。
爷爷没有对他的突然回家表示任何的惊讶,他正坐在院子里和三个上了年纪的老大妈打麻将,那三个是爷爷的死忠粉,并没有添新对象,韩青小心翼翼地沿着碎石铺的山坡路上来,这个观察结果让他舒了口气。韩青和爷爷的房子在一个大水库边上,爷爷看船,也做农家乐这样的小生意,在韩青的记忆里只做三件事,钓鱼,开船和打麻将,爷爷也会做鱼,实际上做鱼的技术和撩妹一样牛x,只是自从教会韩青后就没再做过了,他把这种懒惰称为低调。
爷爷的撩妹技术随着年龄的增长愈加纯熟,以至于有女人问过韩青能不能在他住校期间在家中长住。韩青一度怀疑自己是爷爷四十多岁时的私生子,为了掩人耳目说是自己的孙子,不过后来因为自己的拙劣的撩妹手段和可怕的路痴程度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想法。
那天,韩青做了那条爷爷前晚钓上来的大鱼—— 一只漂亮到舍不得拍死的青鱼。韩青破天荒的做了一鱼两吃,他高兴,庆祝自己结束了最后一天的校园生活,然而实际上,那天是他最后一次见到爷爷了。
爷爷第二天便收拾了些东西和他麻将粉丝团中的一个老大妈回了她家,那老大妈一个人住在离水库十公里左右的村子里,那最近在大力发展旅游业,每家每户都在搞鱼塘,村长出动都没请动的爷爷终究是败在了老大妈的石榴裙下,关于这件事,韩青和爷爷默契的没讨论太多,不过还是有一个问题争执不下。
那时爷爷已经将行李搬上了面包车,韩青跑过来问爷爷船怎么办
“你甭管,曾师傅来开。”
“那我干啥?我也可以…”
“可以个锤子,你要不就上学去,要不就出去打工赚钱,干啥都行,只要甭捣乱”爷爷不耐烦地坐进车里,费力地摇窗子
“ 操,我哪都不去!我真的能开船!”
韩青气鼓鼓地从山坡上往水面冲下去,三步并作两步,后来索性滑了下去,开始解绳子,无视了身后爷爷的大呼小叫
一阵马达声中,水面颤动起来,韩青站在船位炫耀似的挥手,然而坡上的面包车早已没了踪影。
“操”
韩青的咒骂声在山间徘徊,那回音无比的好听,恍惚间还以为是赞美的凯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