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去的那年,是他生命里第三十五个年头。
还没来得及闻一闻秋收时节谷物的香气,尝一尝溯游的河鱼的肥美。他就在一个充斥着令人胆战的惊雷闪电,大雨滂沱的夜晚,静悄悄地死去了。
他被人放在仓房的地上。尚且湿润的土地温柔地承托着他的身体,混着青草腥气的泥土味儿依旧那么亲切。可是他再也闻不到了。
一条洗得发白的旧床单勉强遮盖住他瘦弱的身躯,杂草般蓬乱的短发露在床单外面,床单和头发之间微微露出的额头,上面已经有了几行浅浅的细纹。
一只手无力地耷拉在床单外面,细长的手指弯曲成一个奇异的弧度,好像在冥冥中努力的想抓住什么。可是那手上暴起的青筋和涨成灰紫色的指甲以及冰凉的温度,无一不显示出这躯体是再也无法做出任何动作了。
他一个人静静地躺在简陋破败的屋子里。隔着一堵脆弱的土墙,外面的人群吵吵闹闹,一边支着为丧礼准备的帆布帐篷,一边讨论着丧礼过后的宴席去哪里吃。进而讨论到哪家馆子的肘子做得地道,谁家办酒席酒水送得多。这熙攘热闹的人群竟烘托出一种逢年过节时才有的喜庆气氛。只是中间偶尔穿插着他妻女悲切的哭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