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我妈从小九华请了尊送子观音回来。我半信半疑说:这月再怀不上就放弃了,娃和婚姻。本以为这决定把握十足呢,儿子丝毫不差来了!前三月,我超大量服用各种保胎药没顾医生警告,每天两次保胎针,肚皮还打肝素,可他的检测数据一路不停地下降几乎到零了。我求菩萨只要他活下来,搭上我的命也愿意。儿子竟活了过来,奇迹一般,没人敢相信。此后我抱着氧气瓶数日子,因缺氧抢救过,剖腹后我也抢救了半天,才算为止。
因体质弱医生一致结论我生不出孩子。第一胎失败了,我发誓如果上天赐我一个孩子我将视他如命,我一定会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的。只因母亲自小到大对我数落挖苦打骂相加。无疑,我对儿子是依赖溺爱的,他弥补了我的一切,成了我的神。而我却食言了。我不但没能给他全部的爱,却复制了母亲对我的模式:冷漠至极。打他出生后我就漠视着他的一切,自己孤独了才跟他亲热会,他爸则不闻不问。儿子是既没疼他的妈,也没护他的爸,他总是若无表情无奈的样子。也许在妈妈肚子里他就体会到了不相爱的父母的恩恩怨怨,一点点大时他就会小心翼翼看我们脸色,怕我们生气。
渐渐长大我发现他变成一个小大人,承担起小爸爸加上小情人的角色来。他爸常年不在家反倒是他爱护体贴着我,给我从未感受过的爱,填补了我所有的缺失感。难道他是佛菩萨安排来度我的人?就这样我们活成了相依为命似的。可长期缺乏安全感他性格极端,片刻不停地粘我磨我哭喊爱我离不开我,昼夜七年至今… 为此我是痛苦不堪,多少次忍不住想去出家算了。没想到能有这样殊胜的因缘,我们来到了儿童茶道课。
今年他大班毕业啦,不怕笑话,在家我没喊他自己夹过一次菜、倒过一次水。想到他是我拿命换来的,就处处不舍。如今一直和我睡一床,睡前还得千哄万哄。他根本没有老实坐凳子上吃过饭,大哭大闹是饭前必备内容,边闹我都是边追着喂,一顿饭折磨我一个多小时算好的吧。每一天下来我是身心俱疲,欲哭无泪。他胆子比较小,也许各种原因导致他心里没有力量感吧。24小时制缠着我,稍不满意便狂风大作张口就闹,夜里也不间断。都7岁了,我不敢回忆这7年我是怎么过的。
第一次课的时候,见到宝林香老师,无论老师问啥他就是不开口。我自然很急,这是我的心病,他爸从小就如此,我生怕他遗传这点。越怕我越想帮他回答问题,当老师指出这完全都是我的问题后,我恍然大悟。眼看老师耐心地鼓励几次儿子就轻松回答起了问题,渐渐竟生龙活虎起来,我懵了,简直不可思议。老师是怎么做到的呢,为何我平时怎么诱导他都不理呢。你能想象从来坐不住板凳的一个孩子居然可以安静打坐的吗?他是那么的投入,那么的在当下,渐渐我仿佛忘记了他每天哭闹的样子。第一次,我们几个孩子的家长观摩了他们整个泡茶的过程。在我的心里,我的孩子是不会自己倒水的,因为他从来没倒过。他虔诚地向老师合掌,行礼,入座,泡茶,行茶,当这杯小小的茶有条不紊地递到我的手心里,我喜极而泣,再也忍不住。儿子,这还是在家里的你吗?不,是怎样的无明遮住了我的眼睛,让我发现不了你原来是如此的完美和能干,与生俱来,我从不曾教过你什么,甚至我根本教不了你什么,一切都不需要。也许仅仅一个简单的相信,相信你什么都可以,相信你其实并不需要我过度的照顾,相信你其实已经长大了。
就这么每周2次课,儿子一次比一次更开心,更活跃。直到我猛然发现,他好像每天自己去找同伴玩,对我有些疏远,又好像压根当我不存在,不再是他的妈妈一样,停一停,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他做什么都不再要我陪着了?为何他如此冷漠?为何他一个人没有我玩得这么开心?为何他都玩大半天了也不来找我一下?我努力想,想弄清楚是发生了什么?怎么,我的心,怎么如此的难受和失落?恐惧和迷茫?那头脑里一次次升起的,究竟是什么?是爱吗?是不舍吗?是心痛吗?我每天尽力地安住于当下,静静地享受煎熬,深夜泪水偷偷地流。是看到了吗?是的,我看到了,我清清楚楚地看到,这一次又一次奔腾而出的,是永无止尽的欲望,是控制,是抓取,是占有,不断地撕裂着我的心。这美丽的母爱的借口下,藏着的是我对孩子歇斯底里的粘附。这么多年来,是我对孩子的依赖和粘附,深深地包裹住孩子的心,那个可怜的所谓缠人的孩子,被这个他最最心爱的妈妈深深地嫌弃和抗拒了7年,而我,究竟给过他什么?
是的,每个人都爱孩子,因为那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就应该听我的安排,应该这样,不应该那样,要学这个,学那个,因为我是为了他好… 有“我”,就永远没有无条件的爱和慈悲,有我,就有控制抓取占有和粘附,有我,就有着永无止尽的无明,有我就叫执着,而所有的执着都是苦的。如果我们真的爱孩子,我们就应该把这份对孩子的粘附,清清楚楚地剥离开,站地远一点,更远一点,再去看他。他只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他终究要离开我们的怀抱一个人走下去。如果我们能把自我放下,如果这个孩子,不再是我们的孩子,就只是这个孩子,我们还会永无止尽的去要求去强制安排吗?借着伟大的母爱的名义?他,只是一个孩子,仅此而已。而这个世界上,没有谁会比他自己,更清楚他需要的是什么,想做什么,走什么样的路,过什么样的生活,是最终能快乐的。
儿子现在慢慢自己吃饭了,速度变快,仿佛现在才真正吃出了饭菜的味道。是的,他会泡茶了,也爱上了喝茶,和他妈妈一样。自己洗澡做作业,自己睡觉,我们也就自然地分了床。孩子一天比一天独立起来,有了即将上小学的样子了。关键的是,他不再那么粘妈妈,因为,是妈妈决定不再粘他了。妈妈要学着做个无我的妈妈,而他就可以真正活出自己,而不是替妈妈活下去。不是和妈妈相依为命,而只是结伴着生活。当妈妈活出了完整的自己,当妈妈成为完整的一个圆后,也就不再需要孩子来填补她人生的空缺。那么孩子也就不再为了填补妈妈的空缺,而放弃了自己本来的那个圆。孩子和母亲是共生的,愿天下所有妈妈都能做一个真正慈悲的妈妈!
最后无比感恩宝林香老师!无缝塔茶道学院!感恩儿童茶道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