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工号牌丢了
这半年来,吴月几乎每天下班后都会在家附近的咖啡店点杯咖啡,搭一个甜甜圈,离开店里的时候,她才会觉得,接下来的时间是属于自己的。
“Can I have a cup of.......?”
“All right. Please have a seat.”
没等她说完,柜台里的小伙子已经倒好了牛奶,准备去咖啡机前打奶泡了。
不一会儿,他端着一杯热腾腾的卡布奇诺咖啡和装着甜圈圈的小盘子放在了她的桌上,转身回到柜台里。
这里是伦敦,陌生的亚洲人之间,通常都会先说英文。
小伙子确定吴月是中国大陆来的,因为他听见过她跟朋友发微信语音信息,还瞥见过她包里的中文书。
吴月没留意他是混血儿,更不知道他会说中文。另外,她每次来店里的时候,只想静静地坐会儿,喝点儿热的,再奖励自己一个甜甜圈,这一天的疲惫就消失了许多。
小伙子从去年圣诞节前就开始注意到她,已经有大半年了。她长得有点像他的前女友,白白净净,瘦瘦小小的,不笑的时候,眼神带着一丝忧郁,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要保护她。
伦敦的夏季,空气里到处弥漫着温暖和躁动的气息,但是,多数时候,阳光只是温暖,但不炙热。
今天是周五,下午的时候,天空先是暗沉了下来,后来又打了几声闷雷,但一直没下雨。周末的这个时候,通常酒吧里到处挤得水泄不通。现在是下午六点差十分,如果不是大雨要来的话,天色和中午两点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咖啡店里只有吴月一个人坐在靠窗的位子,小伙子一边在柜台后面忙着,一边时不时地朝窗前吴月的方向望去。
她今天穿了一身白底带黑色波点的连衣裙,是去年回上海的时候,跟妈妈逛商场时一起挑选的。在试裙子的时候,售货员说她长得像宋慧乔,还说,如果她是老板的话,情愿把这条裙子送给她,就当是给店里做广告了。最后,她还是痛快地买下了。
六点半左右的时候,天空像攒够了一肚子的委屈,只在一声巨响后,委屈都化作了决堤地泪水,畅快淋漓地下了个够。
路上的行人有的跑了起来,他们的五官皱成了一团;更多的人停下来在路边躲雨;年轻的少男少女却雀跃起来,不妨来个泼水节,还边跑边跟同伴舞起来.......
小伙子注意到,刚才的雷声炸响时,吴月的肩膀不由得颤抖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把一块抹茶蛋糕放进了一个小盘子里,径直走向了吴月的桌旁。
“I didn’t order this.”
“没关系,送你的。”
吴月惊讶地看了一眼小伙子,耳边还在回响他刚才说的台湾普通话,小钢炮的低声部,声音极富磁性。
“你的手要紧吗?我这儿有创口贴。”
吴月的手肘臂弯附近,有被抓或被东西刮破的划痕,大约两厘米长的一条粉色小龙,镶在了她莲藕般的皮肤上。
“啊,不要紧的,小孩子抓的!”
吴月说的时候,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小伙子眼里掠过一丝失望,但嘴角还是挤出了一点笑容。
“谢谢你的蛋糕!”
“不客气!”
小伙子回到了柜台里。
吴月把抹茶蛋糕放进了随身带的便当盒里,站起身,从包里拿出了雨伞。
外面的雨还是很大,傍晚7点钟的暮色被雨浇得好像冬季夜晚的10点后了。可是,马路上周末的气氛甚浓,地上的雨水被驶过的汽车推出了闪着路灯光芒的浪花。
“雨还是很大,你要不要等一下再走?!”
“不用了,我家就住在附近。谢谢你的蛋糕!”
小伙子目送着她走出店门,直到她撑开伞消失在了雨幕中。
他走到刚才吴月坐的桌子边收拾碗盘,突然,脚下踢到了一个东西,他从地上捡起来。
那是刚才吴月从包里抽出雨伞的时候,不小心把自己的工号牌带了出来,掉在了地上,自己毫无知觉。工号牌上有她半年前拍的照片,还有她的名字和工作单位。
他把工号牌放在了店里的抽屉里,想着等明天她再来的时候给她。
可是,自从那天后,她有一周没来店里了。他有时会站在店门口往街上搜寻她的影子,因为他记得她说她家就住在附近。
“老板,我要一杯卡布奇诺咖啡和一个甜甜圈。”
小伙子猛地一转身,把手里的热牛奶洒到了柜台里面的地上。
“好的,马上就来!”
吴月终于出现了。她又坐在了靠窗的位子,累了一天,她喜欢透过玻璃窗,看看别人下班的样子。
“你好久没来了,你还好吧?”
说完,他把咖啡和甜甜圈放在了桌上,然后,递给了她工号牌。
“啊!原来是在这里,我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儿弄丢的,谢谢你噢!”
“你很久没来。”
小伙子还是想知道她为什么没来。
“我在家躺了一周,上次被大雨淋了之后,发烧,医生说是有点肺炎,所以,就吃药休息,在家呆了一个星期。”
吴月出国两年多了,今天还是第一次感觉有陌生人这么关心自己。她发现,这个小伙子的脸分明是在为自己的病情紧张,他有着异域风情的帅气,怎么之前完全没有察觉到他,而且每次都是他给自己端咖啡和甜甜圈过来。
他们竟然不自觉地一直看着对方的眼睛,直到两人晃过神来,红晕烙在了他们的脸颊。
过了一会儿,服务生端过来一杯奶茶,对她说:
“Miss Wu, this soy hot chocolate is for you. Please take a good care of yourself!”
女生说完,朝小伙子那边顽皮地眨了一下眼。
吴月喝着温热爽滑的巧克力豆奶茶,眼睛出神地望着窗外想,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不一会儿,她才记起,应该是他看到了她工号牌上的名字。
其实,她还有两个工号牌,每周她要跑三所不同的学校上班。
今天,她发呆放空自己的时间总被打断。刚才的那位服务生又走过来,从身后递给她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吴月小姐,你能等我一下吗?我待会儿有话对你说。
纸条上的中文字不算工整,但没有一个错别字。上面有一个用粉色细水彩笔画的猪八戒,猪八戒的耙子上还挂了一个巧克力的甜甜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