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一行人向山下进发的时候,09年秋天的银杏结满了果子缀在树上。我们准备出去做点快活的事,这是我第二次去这个上周才新发现的地方。一路上老炮一直念叨着:娘的,这次可再也别遇见7号了,恶心死老子了。我们都讥笑的看向他,眼里像是装着一只想偷吃蜂蜜却啃了一嘴树皮的狗熊。
也难怪,7号实在是不好看。她看上去四十几岁,满脸油光的脂粉,鲜艳的红唇使我不由得联想到高中时代每天都要吃的王致和红豆腐。那么大年纪偏要穿一件粉色的包臀短裙,下身是黑色的丝袜,包着萝卜一样粗壮的大腿。当她第一次提着篮子从屋子里走出来时,我那么的期盼她能绕过我去,去给服务老钱,我来另一个年轻的女孩就很好。
但事情还是向着反方向奔驰而去,7号拎着工具篮向着我奔驰而来。她的手上很有力气,我连日的劳累使得此刻的脚心酸疼无比。但我并未在她的按摩中感到一丝放松,只是因为和我隔脚对视的是7号,一个风尘老女人。
当她的按摩区域一点点从我的脚心蔓延到小腿,又从小腿到大腿,直到狠狠地摸了一把我的下体时,我差点一个巴掌打过去。我其实早就预料到她会来这么一下子,只是不好拆穿,万一人家没想这么做,我的颜面就该拿去擦地。
7号作案实在是迅速,可以看出这只手早已重复过千百次这样的动作,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我佯装镇定,把她的手打到了一边。这时她露出了谄媚的嘴脸,挑逗地问我:老弟,行不行啊?我登时直起身子,像是一只炸毛的公鸡,怒声道:你娘,老子行的很!7号见我一副恶狠狠的样子,知道我是个不解风情之人,于是便不再继续诱导未成年人犯罪,草草摁了几下脚敷衍了事。
说实话,我实在是羡慕老钱的那一个,听口音像是安徽人,年轻漂亮,身材姣好,以至于老钱差点掏空了口袋请她出柜。
那一日的愤懑全被我记在心头,我无处发泄,索性回到学校后把那个年轻女孩的美好模样全都安在了7号的身上讲给老炮听。我把那个年轻女孩命名为阿红,因为她当时穿了一件红色的蕾丝边T恤。老炮听得精虫上脑,擦拳磨掌着说准备周末去尝尝鲜。为此他一周没有吃肉菜,很明显他已经在深夜独自意淫了无数次阿红。
可以料想到,老炮在单刀赴会见到7号的真实模样后,脑海里是极其波澜壮阔的。他可能见到了我佛,也可能见到了耶稣,总之是跪在地上磕碎了脑袋给自己赎罪。可技师是自己选的,怎么也不好意思换人,再怎么不顺眼也要硬着头皮上—— 当然我指的是足疗的沙发,不是7号。
那一次以后,老炮总是和我们念叨当时的自己是有多么想要慷慨赴死,他眉头紧皱,目光流露出极深的厌恶,就如同现在走在街上想起7号的他一样的德行。
并不是我们懒得去更好的浴池,如果有一个更好的地方可以去,我们跑断了腿也是开心的。但山下只有这一个破旧的洗浴,它的墙面已经开始衰败,霓虹灯管只剩下了灯管,只有几根欧式的柱子仿佛在印证这里刚刚装修时的富丽堂皇。但旧了就是旧了,男人们便不会再来光顾,就如同一个美女被人上了太多次,她的面容开始黯淡,乳房开始下垂,男人们再也对她提不起兴趣来。
山下只有这一个洗浴中心,所以我们别无选择,就像后来我们才知道那个洗浴中心只有7号和阿红两个技师别无选择。但人从来都是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无畏,什么都知道以后便畏首畏尾,噤若寒蝉。
进了洗浴中心,我们都去泡澡。泡了不到半个小时,老炮提前从温热的浴池里站了起来,擦干身体穿上衣服,不信邪的上了二楼。他是带着一丝怄气的意味上去的,他说不信自己还能遇上7号。带着不屈的意志以及对于生命的质问,老炮迈出了大无畏的一步。
后来的结果显然令这群留下来泡澡的人极其欢欣:小红大概是生病或者请假了,老炮成功和7号牵手成功,并度过了半个小时的二人世界。他撕破了脸皮问7号:另一个呢!7号说:老弟,姐技术就挺好的。来,躺下。于是老炮再次卒。
生活有时喜欢耍流氓,当你认为一件事情绝对不会再降临到你身上的时候,多半会适得其反。我们愤怒,疑惑,压抑,但其实这个结果我们早就想到了,只是心存侥幸地犯了一次又一次的贱,然后自食其果。
我不知道那天7号有没有捏老炮的弟弟,也不知道老炮有没有抑制住把7号摁在地上揍一顿的冲动,但老炮从此戒了泡澡这一项神圣的事业,我们问他什么他也不说。他后来连7喜都不喝了,只让我们请他喝雪碧。
至于阿红。我再也没去过那个洗浴中心,并不是怕遇见7号,而是我们有了更崇高的事业—— 泡在网吧里打地下城与勇士。我们发现这比泡澡足疗更加实惠,所以就不再去洗浴中心。
几个月后大家好像都忘了泡澡的事情,连我印象里阿红的脸也开始日渐模糊,后来只剩下了一件红色T恤空荡荡地挂在我脑海里,没有人去收,也无法彻底抹去。
她为什么要来东北,是否热爱自己的工作岗位,我已经没有机会去得知。背井离乡出来做这个,回去大概是不可能回去了,我只能祝她生意兴隆,每天有活做。这便是对她最好的祝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