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表演行业,经常说演喜剧比演正剧、悲剧更难演。演喜剧是真正考验演员功底的时候。
首先,要想演喜剧,演员需要敢于放下自身包袱,打破角色与自身距离感,全身心投入演戏中。喜剧人物一般都有夸张、极端甚至古怪的特点,这样才能体现出幽默效果。大部分的喜剧角色与现实中的我们都是有距离的。好比我饰演的玛莎在剧中是一位乡村出来的女仆,没有太多文化背景,举止有些粗俗,性格也单纯、热情、粗线条。因此在饰演玛莎时,我要不介意扮丑、出丑,不然无法真实地呈现人物特点。然而我的角色实际在需要演员放下包袱方面并不算很难,很多喜剧桥段中演员需要摔倒,好比摔下树或跌入水池,受伤,翻滚等等进行一系列高难度动作,在拍摄时又不一定会一遍过,很可能要不断重复。这就十分考验演员的身体和心理素质,是否愿意为了角色而牺牲自我。因此演喜剧对于演员心理和生理素质都有很高要求,喜剧角色要求演员放得开,敢于打破角色与身份的距离感,并且时刻保持如此。
其次,演员在饰演角色时需要有高超的反应能力,不能懈怠。很多喜剧场景的构成都会使用加速的手法,如对白、动作、背景音乐、场景迅速更换,来增强喜剧效果。在经典音乐剧《雨中曲》中,有一个桥段就是男主角与男二号迅速念绕口令同时进行舞蹈。电影《哈利波特》中爱调皮捣蛋的双胞胎弗雷德和乔治,每次出场时都是每一个人接对方的词,一唱一和地完成对话,犹如唱双簧。通过加速角色对白和行动来增加喜剧效果的手法,在《可怜的菲迦》中也有使用。从谢尔盖医生向玛丽亚求爱未遂后倒向沙发开始,一直到所有人下场、只留菲迦一个人在台上的第一场结尾时,从对话到行动到音乐都是加快的,一个接一个,效果十分诙谐。而这就极其考验我们的台词基本功(快速清晰洪亮地说台词)、肢体协调能力(不断变化动作、正确地走位)还有反应能力(注意紧密衔接对手的台词并给出反应)。同时,这段戏还很考验演员的配合默契程度,倘若台词和反应没有接上,或者演员过度专注于自己的表演,而忽视与对方的互动感,那么呈现的效果都会有限。只要这其中有迟疑,整个节奏就会被破坏掉,失去喜剧效果。我们在排练时排练了很久才能达到基本完整地呈现,而距离更有节奏、更默契地配合,则还有一段距离,需要更多的练习。而这个桥段只是一小部分,倘若在电影或舞台中,加快桥段占比更重、时间可能更长、内容更复杂、涉及人员更多,可见喜剧对演员的基本功和反应能力要求之高,是不可被小看的。
其次,演喜剧需要演员有极强的信念感,很多喜剧桥段都来源于角色的极致性,因此一旦演员信念感减弱,演员对自己的语言和行为产生迟疑,那么角色张力也就减弱,瞬间表演效果可能就变得很尴尬,完全失去了喜剧的效果。我们在演出《可怜的菲迦》时,因为依然对剧本和舞台调度还不够熟练,呈现的效果就是走位混乱,脚底下没有根,让人看得很杂乱。演员一定要对自己每一个行动和语言都是自信且确定的,这样子信念感才强,演出才有气场,不然太虚的话,只会显得所有调度和语言繁琐、杂乱无章。演员一定要沉住气不能躁,因为躁感是会传递给观众的。演员还要铭记于心,即使舞台上呈现的是闹剧,闹剧也是有规则和安排的,一切细节也都是完美地安排好来呈现出的一场闹剧。要确保每一步都迈得扎实,内心沉稳要静得下来,不得慌乱。这是很考验演员定力的;我们当时只有四个演员,在走位和调度上保持有序不杂乱就已经非常挑战,花出很多心血和精力一遍遍排练和走位找定点。倘若有更多演员,可想而知排练有多难,且一旦出错、演员失去信念感、脚底下没有根,那么呈现的效果只可能更灾难,因此演喜剧需要很强的排练力度。信念感很重要的另一个原因是,很多笑点实际是来源于角色行动与观众预期的反差,如憨豆先生经常会做出一些无厘头的反应,因此演员一定要装作对接下来的反应完全不知情,即使幕后已经排练很多遍,也要演作第一次发生的样子。倘若演员的反应不到位,没有营造出意外感和反差感,那么喜剧效果就会大打折扣。
最后,演员要铭记喜剧的内核是悲剧,因此即使角色做出荒诞可笑无厘头的举动,说出肤浅的对话,肯定也不是流于表面的,其背后肯定有深意存在。像电影《摩登时代》中卓别林扮演一位工厂修理工,日以继日地重复拧扳手的工作,患上了职业病,乃至下班后走在大街上也对花草树木进行拧扳手修理,到最后甚至对路人女性胸部进行拧扳手,最后被送进精神病院。这一段表面看起来荒诞滑稽可笑,但实际反映了当时美国经济大萧条下,普通人民百姓被进行劳动力剥削,每天要进行冗长的工作时间和繁重的工作内容,乃至于许多人身心失调甚至疯癫。表面喜剧的电影,实际背后反映的是悲惨的事实。许多观众看喜剧或者就是为了看角色出丑,图一乐而已,但是我们作为演员应该完整地了解和理解人物背后行为动机与渊源,这样才能保证演出来的是一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角色,而不是只流于表面、哗众取宠。
喜剧看似轻松幽默,实际对演员的能力是一个很大的考验,只有当信念感、反应力、定力和松弛度的把控以及基本功能力都有很高水准时,演员才能把喜剧驾驭得相对地游刃有余,呈现幽默的效果。演喜剧很能考验演员的能力,而演员也能从演喜剧的经验中获得大幅度成长与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