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归尘,土归土,让往生者得以安宁,让在世者重获解脱!”这是一句来自《圣经∙创世纪》的箴言,处处隐匿和散发着生命的奥义和光芒,需要在时光岁月的积淀以及生活风雨的洗礼中,一个人去慢慢地解读和品位。
这是一条没有自己名字的路,一条一到下雨天便已是泥泞不堪的土路,因此往往会被人戏谑为“母猪街”(家乡人对泥泞道路的一种叫法)。虽然目测只不过是区区数百米之距,但它却见证和经历了附近村庄太多的变迁和故乡之人的逝去。
沧海桑田已非昔日,附近村庄里东西南北主要的巷子,如今已是统一铺设了水泥硬化的道路,然而这条土路却“依然如故”,堪称异类,其中的原因有很多,至少有一些金钱的关联,此处虽非桃源圣地,但其中的诸多”猫腻”仍不足于外人道也,也算是所谓的家丑不可外扬吧!
如今,这条土路与村庄其它通向外面的水泥马路相比,已经算是有些破败和荒芜了,放眼望去,坑坑洼洼,人车稀少,但是每当自己不经意地从它身边走过,似乎总有一些莫名的情感和昔日的故事在心头和脑海涌现。
童年既是美好纯真的,又是放荡不羁的,尤其是对于农村的孩子来说。如今回望过去,才不经意地发现,原来在这条土路上承载了昔日太多的欢笑和泪水。
这条土路与一条省道相连,越过马路便是大河的一边,在那缺少玩具和娱乐项目的年代,这里自然而然的便成了我们这一群”人见恨,鬼见愁””祸害们”追逐打闹的游乐场所之一。
每逢一到假期,老师的安全教育和布置的作业便立马就会像如今的“垃圾”一样,被我们使劲地扔在一边或者一角,三五成群在村口约在一起,一手提着罐子,一手扛着鱼竿,你追我赶,一跑一颠,在这坑坑洼洼的土路上,疯啊,叫啊,打啊,闹啊,直到耗尽一个个孩童的气力,却浑然不知脚痛儿,如今想想,那时真是好不欢快。
昔日,在这条土路两边栽种着几十棵的桑树,至于是那朝何人亲手所植?年代久远,已是不可考据了。而如今算算,这片桑树林荡然无存也已是很多年了。如果正值桑葚成熟,对于我们这些永远吃不饱的“小馋鬼儿”来说,那便真的算是上天赐予的一顿美餐了。几人一伙蹲在一棵树下,会爬树的踩着肩膀儿,便如猴儿般呲溜一下爬上了桑树,一个人骑在粗大的树枝上,一手忙着摘眼前的一大片桑葚,一手忙着使劲将手中的桑葚儿往嘴里塞,轻轻地一咬,瞬间那桑葚饱满的汁水便在口腔里乱窜,外带着嘴巴吧唧吧唧的响,霎时馋得树下的小伙伴们往往都是哇哇大叫,树上之人低头俯看,也是颇有几分的得意。
当然,作为一群附近乡村都出了名的“祸害”,所到之处必然是所谓“狗悲猫哭”和“寸草不生”的,因此偶尔也会顺带掏掏树上的鸟窝,运气好的话,也能碰上几个,便有人小心地带回家放在一个纸盒里精心地养着,作为一个日常解闷的宠物儿。当然也有“恶者”,在鸟儿的脚上拴一根结实的长绳,像放风筝一样放飞着它们。但似乎我是没有怎么掏过的,因为既不擅长泅水,更不擅长爬树,可谓是天资愚钝,另外小时候也是有些恐高的。当然,作为“祸害”中的一员,那些“恶行”抑或是有的,如要一一列举,怎奈时间太久了,已是记不清了。
有欢笑往往就会伴有泪水,虽然咋看不太符合逻辑或者严谨,但生活里往往就是没有太多的逻辑可言,例如关于故乡之人的逝去。
村庄如今坟茔的群落,在河西一片小小的丘陵上,其实此处称之为培塿更为贴切,而这条土路则是人们通向这里的最便捷的路线。在个人的印象里,从这条土路上被大伙们“抬出村庄”的故乡逝者是最多的,因此它也见证了太多人的离别和其亲人们的眼泪。
每逢有人大限已至或因故逝去,村庄里便会紧张有序地忙碌起来,附近的大人们前来布置桌椅,扎纸报丧,不一而是。而剩下的小孩子们则通常会聚在一起看看,那些在孩童世界里所谓的“热闹”,尤其是到了烧纸人纸马或是出大殡的时候,小孩子们更是欢快的不得了,当然这其中也有童年的我。
坦白地说,对于世间的生与死,至今没有明白几分,像我这样愚钝之人,以后或许也不会太懂。如若某天真的一下“通透”了,或许可以做一方圣人吧?而回看古今历史,又有几人能看透这大千世界的生与死呢?
少不更事,可谓是未知生而焉知死的阶段,只将尘世的生死看作是一番热闹儿,其实也是无可厚非和指摘的,如今长大成熟了一点,便可站在“上帝的视角”去自由地评点过往,想想那些逝去的故人,似乎既有些可笑和又有几分的心痛。
爷爷是从这条土路上被大伙们一起“抬出去”的,与河对岸逝去的外婆似乎是同一年,如今已是记不起孰早孰晚了,作为他们的子孙似乎有些“狼心狗肺”。再想想,真的是颇为有些不孝了。然而,爷爷故去的那年自己还很小,只记得和六哥趴在门口的门板上狠狠地大哭了一场,其它的已是不记得了。
爷爷祖辈面朝黄土,一生便是地里刨食,辛苦养育了10个儿女,在那艰辛的生活岁月里,当然这其中也有奶奶一大多半的功劳。在我的印象里,对爷爷的记忆是短少且模糊的,消瘦的脸颊,黝黑的皮肤,尤其是他那一双饱经世故的眼睛,自始至终始总是那么炯炯有神。
爷爷爱抽烟,喝点酒,脾气也有些暴躁,但他是一个很严谨的人,虽家贫未上几天学但却很有见地和眼光。在饭桌上听父亲讲过,爷爷一生虽没有轰轰烈烈的干过什么大事儿,但每当村里的长者们聚在一起谈到他时,往往都会有几番赞许。
说起来,我的名字是便爷爷起的,其中一些饱含情感的含义和期望,除了逝去的爷爷,或许如今已经无人可知。风风雨雨,操劳了一辈子,爷爷的晚年,疾病已是缠身,后来耳朵渐渐失聪,听力也随之下降了,于是与人交流的时候便用起了一块石板,虽平生未识多少字,但是爷爷在石板上写的字,却往往仍是那么苍劲有力。
小时候过年,往往刚吃完年饭便迫不及待地穿上了一身的新衣,不到12点就悄悄打开门栓溜了出去。那时候给爷爷磕头拜年,赏赐的压岁钱不过才区区1元整,也就只能买两盒鞭炮而已,难免有些嗔怪。而如今再想想或者看看,大有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就算是爷爷那区区的1元钱,也是沉甸甸的,只是可惜全都花在了童年的“胡闹”上,如今已是没有留下一张。
虽从未约法三章抑或是三令五申,但无论身处何地何时,每逢过年拜祭先祖,父亲和叔伯们总要捎带一些好酒和好烟,或洒在爷爷的坟茔上,亦或是与那厚厚的纸钱儿放在一起烧掉,临别之时再重重地磕几个响头,寄托一下那浓浓的哀思。
或去或归,这条土路便又亲密地联系在了一起,年复一年,春夏秋冬,于是就有了这莫名的情感和岁月的积淀,难言之状,难表其意,总之一切尽在不语中。
哲夫
20171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