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琳寨茶亭,因白琳寨而得名。
在白琳老街抬头望向东北方一 海拔约100米的小山顶上,可见一个城堡的残垣断壁,那就是白琳寨的遗址。
小时候,放学回家路上常和同学驻足仰望白琳寨,八卦着白琳寨的各种传说,有人说白琳寨是集结江湖好汉的山寨,也有人说是在古官道上行劫来在客商的强盗寨;最有神秘感的传说是:白琳寨上的水是从对面几十里外周苍岭上白水漈瀑布的水通过陶管连接引过去的。于是,年幼的我们好奇地想象着:水管怎么埋、埋多深、从哪里穿过等等,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最后,不了了之,不欢而散,回家吃饭。
这座五代十国时期,闽王王审知为巩固自己的地盘、预防吴越王的侵犯而修建的白琳寨,以其充满神奇的传说,吸引着年幼好奇的心。于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末上午,我和七八个小玩伴,每人推着一个铁环,在左邻亮哥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前往白琳寨探幽。
从白琳老街“大马路”到白琳寨约有三里的路程。下一个长坡,经过“五级岭”、中街、街尾,到车站后,我们推着铁环沿公路向浦尾方向一路小跑,不一会儿到白琳寨山脚下。一座建于清道光廿五年(1845年)、为彰表白琳下炉村赖门郑氏“节孝”,至今保存完好、做工精细、石材考究的三门“节孝”牌坊,挺立于石岭中间,牌坊顶嵌“聖旨”二字,左“节”、右“孝”,赐匾额曰“冰清玉洁”四个大字。上世纪六七十那个年代,由于破旧立新,这些字被石灰覆盖,我们看到的是“毛主席万岁”“毛泽东思想万岁”标语。
经过牌坊,到半岭时,亮哥讲了一个令人发毛的传闻。话说老街那个麻脸、单身汉的理发匠——“麻脸波”,年轻时突发不明疾病死去,因为穷,又是单身,亲戚用几块薄木板给他做寿棺,抬到白琳寨半岭,突下大雨,抬棺人扔下棺材就跑,不曾想这大雨,把麻脸波淋活了,他一脚踹开棺材,活着回来了。亮哥讲得绘声绘色、手舞足蹈,还现场算盘:棺材怎么抬、怎么扔,最后指着我们身边的一棵大树说,棺材就扔在这里。不知谁喊了一声“鬼来了”,吓得我们撒腿就往坡顶跑。
白琳寨茶亭耸立在坡顶上,为山后叶姓募建,是一座双拱门式、砖木结构的茶亭,前后各有一个拱门,亭内两侧各有四对立柱,道路从亭中贯穿而过。我们个个气喘吁吁、汗流夹背到达茶亭,瘫坐在茶亭两边的长凳上许久,喝了茶亭的热茶后才缓过神来。不时有过路人从茶亭经过,或空着手,或挑着担子,坐下来喝口茶、抽几口水烟,然后和茶亭的主人打声招呼,挥手道别,继续赶路。
从茶亭西望,翻过好几个山岗,那便是白琳寨。站在茶亭东面的公路远眺,翁江茶场、百步溪、翁厝里、岗头湖,尽收眼底。
我们不敢原路返回,沿着公路,推着铁环一路小跑回家。尽管没去成白琳寨,但茶亭主人的敦厚热情、陈设的粗朴简洁,以及路人的友善随和,在我幼小的心灵里留下深刻的映象,以至于长大后,每次坐车经过白琳寨茶亭,都会注目凝望。特别是读大学每年寒暑假回来,当汽车开到百步溪大桥,抬头望见白琳寨茶亭,亲切感就油然升起,对家乡的思念,随着汽车蜿蜒上行,越接近茶亭越浓郁;到达坡顶的茶亭,就有到家的感觉。远望老街的炊烟袅袅升起,一股暖意便涌上心头。白琳寨茶亭,已成为老家的独特标识烙印在我们那一代人记忆的深处。
参加工作后,夏天的傍晚,几个好友常相约到百步溪大桥下游泳。上世纪八十年代汽车少,步行去百步溪,白琳寨茶亭是必经之路。此时的茶亭,已冷清了许多,因为一心想着赶去游泳,我们没在茶亭做太多的停留。游泳后,我们到好友白杨父亲在翁江茶场的医疗室吃晚饭。每次都是一大锅的地瓜稀饭,一扫而光后,我们就着一碟花生、一碟凉伴豆腐、一碟青菜、几个皮蛋,每个人喝上两瓶闽东啤酒后,慢悠悠地沿公路往回走。到白琳寨茶亭时,白琳老街华灯初上,星星点点。借着酒劲,我们慷慨激昂,或居高指点江山,或放声纵情高歌,直到不远处的老街渐渐隐入暮色,灯火如散落的星星明明灭灭。这时,一阵清风吹来,山间的草木簌簌作响,带着草木的青涩和泥土的芳香,掠过耳畔,仿佛在低语山寨恒久的秘密、诉说旧时戍卒的叹息,仿佛在讲诉茶亭的陈年往事、倾诉行人的悲欢离合。这风,吹过多少朝代,吹过多少行人?茶亭沉默无语,唯有风声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