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解,每章一读。
文:
子独不知至德之世乎?昔者容成氏、大庭氏、伯皇氏、中央氏、栗陆氏、骊畜氏、轩辕氏、赫胥氏、尊卢氏、祝融氏、伏戏氏、神农氏,当是时也,民结绳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乐其俗,安其居,邻国相望,鸡狗之音相闻,民至老死而不相往来。若此之时,则至治已。今遂至使民延颈举踵,曰“某所有贤者”,赢粮而趣之,则内弃其亲而外去其主之事,足迹接乎诸侯之境,车轨结乎千里之外。则是上好知之过也!
上诚好知而无道,则天下大乱矣!何以知其然邪?夫弓弩毕弋机辟1之知多,则鸟乱于上矣;钩饵罔罟罾笱2之知多,则鱼乱于水矣;削格罗落罝罘3之知多,则兽乱于泽矣;知诈渐毒颉滑坚白解垢同异4之变多,则俗惑于辩矣。故天下每每大乱,罪在于好知。故天下皆知求其所不知而莫知求其所已知者,皆知非其所不善而莫知非其所已善者,是以大乱。故上悖日月之明,下烁山川之精,中堕四时之施,惴耎之虫,肖翘之物,莫不失其性。甚矣,夫好知之乱天下也!自三代以下者是已!舍夫种种之机而悦夫役役之佞;释夫恬淡无为而悦夫啍啍之意,啍啍已乱天下矣!
注:
1弓弩毕弋机辟:弓箭、鸟网、机关。
2钩饵罔罟罾笱:钩饵、鱼网、竹篓。
3削格罗落罝罘:木栅、兽槛、兔网。
4知诈渐毒颉滑坚白解垢同异:欺诈、诡伪、狡黠、曲辞、坚白、同异。
解:
本章为上章续,主要说明圣智、好知对天下的扰乱。
首段同样再现老聃影绰。《老子》第八十章云:“至治之极。甘美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
第二段中心句:“上诚好知而无道,则天下大乱矣。”文本以鸟兽因遭到猎捕而迷乱为例,说明世俗中人同样为“知诈渐毒颉滑坚白解垢同异”等迷惑。“故天下皆知求其所不知而莫知求其所已知者,皆知非其所不善而莫知非其所已善者,是以大乱。”有一番深意。“其所已知”“其所已善”是仁义、知等。文本指出,世俗人逐知竞智,试图在目前已有所知的基础上,变得更加“智慧”,但就目前的“知”却少有探究。这在作者看来相当重要。作者正是通过对已有之仁义、知进行一番解构后,才有了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