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三尺讲台下一届又一届学生之一,你或许还记得我,或许已经忘了。你是我学习生涯中十几个摆渡人之一,我记得你掌舵的样子,记得当时舟下的波纹,记得到达每个彼岸时停泊前的叮咛。
记得一年又一年的四季。
大概是在师范学校的原因,身边许多人投身教师生涯,语数英物化生政史地包括小教快要占了个全,每当此时我都会开玩笑说以后就把小孩送你们学校去读书了。
快要毕业了,在这个午后,十几日难得一见的太阳里,我想起了那些摆渡人。每个老师的使命只有一程,他们都不能把孩子直接送到最后的目的地,为什么有些老师在我的记忆里越发清晰,有些快接近过眼云烟了。
小学伊始,老师一年一换,要我毫不费力地去回忆一个人,小学时代只有一个老师可以入选——我的三年级数学老师,顾老师。那时候还没有高楼林立,街头巷尾家家户户联系密切,顾老师就住在我家后面一条巷子上,她是嫁到这里的。梳着干练的低马尾,面容较好,那时还年轻却透着一种干练和老道,我一直觉得她是一个狠角色,至少文弱两个字在她身上没有影子。一出声低沉沙哑,有着男人可以抗衡的声线。
本以为前村后巷顾老师会看在我这个熟人面上对我仁慈三分,也难怪本来就对数学不来劲的我在小学三四年级时可以用完全不开窍形容。印象最深的是顾老师教完一个三角公式让我们练题,五分钟之后喊我起来回答,那个时候的我就是一脸茫然不会转弯,好像之前那段三角公式的讲解对我而言是白学的,我依旧只会用上堂课的平行四边形公式。我不太记得当时内心的窘迫和紧张了,只是清清楚楚能复原顾老师当时劈头盖脸的指责:连我讲了那么久的公式不会用,看样子你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出彩。类似的言论我从她的嘴里听过不止一次两次。我更害怕数学,也更害怕她,此后,我慢慢开始侵蚀般地肯定了自己不是学习的料子。
我的小学是一个小地方,学生来自方圆几里,关系圈小到家长们曾经是彼此的同学,那里的老师也无一例外的出自于这些小镇子里。他们言语激烈没有合适的教育方法在现在想来 我也可以理解顾老师的言行了。她的教学水平显然没话说,讲课清晰逻辑分明。只是,她在我幼年时期造成的影响和自卑感在日后的挫折里总是会隐隐蔓延开来,我需要很大的心里建设去克服。
后来,一路的学习生涯直到今天我的数学也没有太好,只是到了初中发现自己开窍了,也渐渐获得数学老师的肯定,我害怕每一位教数学的女老师,我害怕从她们身上看到她的影子。
小学毕业后一直没见到顾老师,围墙开始在巷子上建起,由一户人家带动,最后每家每户都把自己的家围起来了。前几年大约高二 的时候,晚饭后我在自家院子外碰到了散步的顾老师,我亲切地和她打招呼,她没有当年的容光焕发了,岁月也磨去了一些尖锐和戾气,整个人和蔼了不少。
不知道这些年里会不会有其他小孩和我一样从小就被她否定到失去本还没有成熟的自信。启蒙老师的影响是他们自己也不会感受到的,那时候老师的一言一行都可能伴随一个孩子的一生。
其实写这个主题是有私心的,我但愿看到这篇文章的老师或者即将踏上讲台的老师们回忆一下自己学习生涯,用学生的心境去体会自己此时的言语和行动,愿你是春风化雨多年后能被学生拿出来感恩一番的摆渡人。
前几天教一群小孩子作业,很巧,他们也是三年级,负责人问我:你觉得孩子们调皮吗,是不是很难教。
“ 没事,我可以理解他们,就像理解当年的自己。”
从和三年级的相处之中,我发现接受能力调皮程度都有很大的差别。有些孩子和他讲三遍甚至五遍他都未必能理解,有些孩子教一遍就能通透明白。有些孩子调皮恨不能赐他一个花果山,有些孩子安静乖巧想赏他一颗棒棒糖。他们本就是不同的人啊。
老师,孩子们走了一波又一波,他们都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