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老师正在奋力擦着黑板,忽然停下来,转过身,朝着那个他注目已久的方向说:”身体不好没办法,现在在教室里,总该好好听课吧。'
音嗣坐在紧抵后门的位子上,听见四处都响起笑声,不由自主地去分辨那都是些谁的声音。拉回思绪,面前的稿纸上,那个多项式仍然是优雅对称,无从下手的状态。看看表都快下课了啊!好想爱骂娘。
下课铃响了,但是讲课的继续讲课,听课的继续听课,奋战于作业的继续奋战于作业,只有个把补眠的同学,惊蛰。音嗣把习题册翻到最后找详解,同时感到她穿过教室,来到身旁。应该只要把椅子往前挪一挪,就不会挡着门了。却不知何故站了起来,把椅子整个塞进桌子底下,一手扶着椅背,一手压住书页,目光在密密麻麻的数字与符号间穿梭,忘了要寻,找什么,只感觉到身后林千禧开门出去了。
单只因为爱一个人而不得回应,就在十七岁的年纪上放弃生命,由彩灯闪烁的喧闹游轮上一跃而入冰冷岑寂的海洋,这是可能的吗?
当高三的硝烟散去,音嗣着手让高中三年的种种盖棺定论,静待尘封,想起这件事记得林千禧面色苍白在人群中书写,老师说:“你怎么不听课?”她还在写,同学们发笑,她还在写。然后下课铃响了,她什么也没拿,只攥着那张纸,穿过教室。她浑身都冒细密的汗珠,纸团初时坚硬,后来潮湿柔软,自己起身送她离开。不知道她有没有最后看过自己一眼,如果看过,那么那一瞬目光与目光相撞,手中的纸团,她想给,他想拿,但是她走出教室,走出教室才松开手,白纸,雪白的纸片,在风中盘旋而上,飘出了自己的视域。也许当时如果冲出教室,他可以把那张白纸截留的,那么此刻就能确定应当用怎样的情绪来追忆那件事,那个人。而现在,她究竟因何而死,自己读不懂,放不下,唯有默记。
“你相不相信殉情啊?”第一刀就砍得不是位子,小晴懊恼,干脆放任那些飞镖在手机屏上转来转去,瞟一眼依然在晕死人的三D图像中专注穿行的男友,问出的问题就带了积分不满。
男生还算识相,抬手摘掉左耳的耳机,
“什么叫相信殉情呢?"
"就是相信有人会为爱而死喽”
“当然,这种事情不是很多的吗?”
小晴沉默,再一次郁闷地感到大家用的不是同一种语言,踌躇了一下,还是又问了一次:
“那么你相不相信殉情呢”
没有人回答,小晴踱到窗口继续说;
"我最好的朋友高三的时候厌食症去世,其实就是她一直不吃饭,自己把自己饿死了。他们都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死,只有我知道,我知道她喜欢一个人,那个人坚决不肯喜欢她。那天她最后一次来教室,在一张红色的纸上一直写一直写,据说她后来在病房里也一直写一直写,好奇怪她父母好像都不好奇她到底写了些什么。她手里攥着红色的纸张,在火中化成灰烬,她身体化成的灰,纸张化成的灰,在风中四散。。。“
有人从背后还住了她,低下头,往她耳朵里吹气。小晴痒得咯咯直笑。殉情当然是可能的,人心贵过一切珍宝,不死于情,死于何地。像这样被一个人环绕一瞬,远胜过为全人类怀念千年。
陆继明再一次被学姐甜蜜催稿,打下最后一个句号,有一瞬间,他有把睡得鼾声四起的那三位统统吵醒的冲动。但是何必呢?不管怎样闹腾,自己的文字,她都不会再看到。北京到上海,不算遥远,对执意放手的人已是足够广阔的江湖,足以相忘,小晴你看,爱情果然不是致命的吧。过一遍荧幕上的文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