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丽君女士故去二十一年后,庄奴先生于2016年10月11日逝世,享年九十五岁。
华语乐坛有“词坛三杰”的说法,一位是香港的黄霑先生,一位是大陆的乔羽先生,还有一位就是台湾的庄奴先生。
黄霑是泛舟江上,抚琴吹箫的江湖侠客;
乔羽是正襟危坐,根正苗红的文艺工作者;
庄奴是温暖隽永,平易近人的亲朋好友;
虽然三个风格迥异,但是都有白乐天之风:以最浅显通俗的语言成就经典永恒的作品。
黄霑写《沧海一声笑》的曲谱,就是以最简单的中国五声音阶宫、商、角、徵、羽反用改成“羽、徵、角、商、宫”,词作更实用了《诗经》里民歌回环复沓的形式。
《国风·秦风·无衣》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沧海一声笑》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
浮沉随浪,只记今朝。
苍天笑,纷纷世上潮,
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江山笑,烟雨遥,
涛浪淘尽红尘俗世几多娇。
清风笑,竟惹寂寥,
豪情还賸了一襟晚照。
苍生笑,不再寂寥,
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沧海笑,苍天笑,江山笑,清风笑,苍生笑,一气呵成,痛快痛快。
《让我们荡起双桨》是一首不幼稚的儿歌,这在普遍把听众当智障的少儿音乐界太不容易了。“海面倒映着美丽的白塔 四周环绕着绿树红墙”这一句的画面感让我对北海公园一直心向往之。“做完了一天的功课 我们来尽情欢乐”一句我恶趣味地认为乔老预知了现在学生的沉重负担……“小船儿轻轻飘荡在水中 迎面吹来了凉爽的风”是我小时候幻想的最舒服闲适的画面,后来是“把酒临风,且其喜洋洋者矣”。
《我的祖国》是一个太宏大的题目,“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直接唤起了人们对于家的感知和土地的体会,再上升到“这是强大的祖国,是我生长的地方。在这片温暖的土地上,到处都有明媚的风光。”,政治性弱而人情味浓,避免了“红歌”的生硬。
《思念》同样是一个太多人写过,太多经典诗词的题目,而“一只蝴蝶飞进我的窗口”只能说是可遇不可求的神来之笔。
谈起庄奴,就不能不提邓丽君。词作者和歌唱者的彼此成就,才有了中国流行乐史的里程碑。《又见炊烟》是我最喜欢的二人合作作品,甚至后来王菲的翻唱版,也是我爱上她的一个原因。
又见炊烟升起,暮色罩大地,
想问阵阵炊烟,你要去哪里,
夕阳有诗情,黄昏有画意,
诗情画意虽然美丽,我心中只有你。
又见炊烟升起,勾起我回忆,
愿你变作彩霞,飞到我梦里
夕阳有诗情,黄昏有画意,
诗情画意虽然美丽,我心中只有你
这首歌是真得“勾起我回忆”。幼时我在农村居住过好几年,夏日里的傍晚时分,家家的烟囱里升起炊烟,飘出各种饭菜的香味,我在院子里玩耍,目之所及是瓦蓝天空和流光晚霞,脚下是黄色的蒲公英花和不知名的杂草,只一心一意得疯跑乱跳,等着家人叫我吃饭。
中学时读《红楼梦》。香菱向黛玉请教诗,“渡头余落日,墟里上孤烟':这`余'字和`上'字,难为他怎么想来!我们那年上京来,那日下晚便湾住船,岸上又没有人,只有几棵树,远远的几家人家作晚饭,那个烟竟是碧青,连云直上。谁知我昨日晚上读了这两句,倒象我又到了那个地方去了。”我直接被这个情节击中了,人类的情感都是共通的,炊烟,往往是家,是过往,是心中柔软悠长的一段情思。
“夕阳有诗情,黄昏有画意”化用了“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典,古韵悠然但是又一扫原作的悲伤怅惘之情,与”诗情画意虽然美丽,我心中只有你”的承接妙不可言,温情脉脉。余香袅袅。
至于《甜蜜蜜》《小城故事》的地位,不需要我多言了。
邓丽君女士和庄奴先生在天堂重会了,那些甜美婉转又韵味悠长的歌,真真地成了“词曲只应天上有”,R.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