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旧楼改造留下的废墟就到了北运河边，尽管只是一河之隔，那二十步就能走通的小桥，两边却是天差地别。河那边不似这边的杂乱，虽然仍是不几步就一坨一坨的狗屎在黄土路上，但和着粼粼波光与夹岸的青草绿树，倒当真显出些返璞归真的味道，是快节奏的城市中，极难得的一片自然之地。

晨风微凉，天灰蒙蒙的，云压得很低。阳光从云间楼缝里挤出来，漫延在土路上、草丛中、河岸边，层层推进，像海边慢吞吞爬到岸上的潮水。

我和母亲不紧不慢地沿着河边散步，河水不大清亮，被风吹着，泛起层层涟漪，阳光一照，金闪闪的样子像是照进了心底。语言美则美矣，但也有无法企及的韵味，正如眼前光景，若没有见过静静流淌的河水，又怎能了解波光粼粼四个字所蕴含的美丽。

十几个老人在堤岸下方练着太极，母亲照例感慨下老人们多么健康，以及太极对人有多少好处。眼看见前方路上有许多各自锻炼的老人，我想起一事，说：“去年有一段时间没来，再来时还有老爷爷问我去了哪里，现在又是半年多没来，恐怕已没人认识我了。”母亲附和我说的确相隔太久，便继续向前，谁知遛了一圈，回来时竟当真又被老人们拉住。

“有日子没来锻炼，你胖了啊！”

“好眼力！”我摸摸自己日渐圆润的脸颊在心里感叹，嘴上也连连附和。

告别了老人，心情更加愉快了起来，你若是发现时隔多日，一个不曾有过真正交往的陌生人记挂着你，是不是也会像我那样愉快呢？幸福总是像个小朋友一样躲在某个不起眼的地方，等你走近了再跳出来给你一个惊喜。

“下雨了。”母亲突然说。

我伸出手去，果然有雨点打在手上，凉凉的，我怕待会儿下大了挨淋，就催促着赶紧回去。

母亲嘴上答应着，脚下依旧不疾不徐的，我见她不急，心里也踏实了许多，沿着河边慢慢走。

正所谓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土路上人不多，却也不少，都是惯常的样子，我感叹大家丝毫没有被蒙蒙细雨影响，母亲只是笑，说都是出来锻炼的，这点小雨连衣服都湿不了，实在是没什么。

想来也是如此，这些每天趁着太阳没出来就锻炼的人们，又怎会因为毛毛雨就改变一直以来的坚持呢？

雨还在下，阳光却固执地不肯让步，倒映了“东边日出西边雨”的奇景，只是不如学诗时想象地那么壮观饱满，淡淡的，一如这路上的人们，把平和的心境细致研磨，均匀地洒在每一天中，透着股不汲汲于富贵，亦不戚戚于贫贱的味道。

日头渐高，盖过了雨势，那些细小的雨滴有的来不及落下，就消散在了空中。

我和母亲走到了这一段河的尽头，趁着日头不晒，掉头回家吃早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