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年纪就不学好,长得清清秀秀的,怎么就这么不知检点呢!穷不怕,就怕穷得没骨气,别以为长得好一点就能靠男人……”
中年妇女班主任还在面前喋喋不休,她尖刻的嘴脸落在白茉眼中,却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白茉发誓,这辈子她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羞辱,就算被人指着鼻子骂她是野种,她也不曾像此刻这样羞愤过。
“妈,你别再骂了,不关小茉的事,她……”杨梅琴的儿子刘维维在边上劝解,但他长期迫于老妈的yin威,不久前又刚刚犯了错,正心虚着,因此在气势上就弱了大半。
杨梅琴一听,自己的宝贝儿子还在为那个“坏女生”说话,顿时更怒了,一把推开儿子,骂得更大声了:“要点脸吧,我忍你很久了,班里的风气都被你给带坏了……”
就连教室外面都有越来越多的学生围了过来,甚至还有两个别的班的老师。
不断有人窃窃私语,对着白茉和班主任指指点点。对于高三繁重的学习生活,这场课间风波,无疑是个很好的“调剂”。当然,除了当事人之外。
两个窗外的年轻老师面上闪过一丝不忍,过了会儿,其中一位拨开人群离开了。
“你个臭娘们,骂谁呢?我追白茉是我的事,你有种冲我来!”一声大吼突然从嘈杂的人群里炸了出来。
白茉已经不太记得当时的情景了,只隐约记得,当时,有人尖叫,有人咒骂,有人劝解,总之,那天,三年五班的教室里乱成了一团。
“别以为你是老娘们,我魏小冰就不敢打你……”在魏小冰被匆匆赶来的年级主任拖走之前,还丝毫不知收敛,边挣扎边叫嚣。
01小学/这梁子,就算结下了。
白茉进班里的第一天,魏小冰就因为她的缘故被罚站了。
白茉是插班生,报道的时候,距离开学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大家都对这个扎着羊角辫穿着碎花裙的女孩子感到好奇,尤其是魏小冰。
班主任刚好安排了白茉坐在魏小冰前面,这大大方便了他。老师在前面讲课,他就在后面用铅笔悄悄地戳白茉的背,问她:“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报道,是不是作业没做好?”
白茉的学业本来就落了一大截,生怕自己跟不上老师讲课的节奏,这时听得正认真,根本没有理后面的骚扰者。
魏小冰以为她没有听到,就更大声了一点,还扯了扯她的袖子,又道:“喂,我说你的裙子是本来就这个颜色,还是故意洗白的啊?”
白茉已经开始生气了,但她初来乍到不敢反抗,直到魏小冰在后面夸张地叫起来:“哇!白茉,你腰那边贴了一块十字布丁,好时尚啊。”
魏小冰家里开了个厂子,在镇里有点小钱,老妈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来开家长会都像参加服装秀似的,所以他可是学校里最懂时尚的人。
白茉的脸,刷一下子涨得通红,很快,又变得雪白。苍白的小脸上,两只黑黝黝的眼珠子,像两颗黑珍珠似的嵌在眼眶里,大概也是从此,嵌在了魏小冰的心里。
他想不通,怎么会有女孩子的眼睛这么黑,他老妈的眼珠一般都是棕色的,有时候还会变成蓝色、黄色。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有一种东西叫“美瞳”,他就追着白茉,问她是不是戴了黑色的美瞳。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魏小冰由于在课堂上当众欺负新同学,被老师罚站了两节课。
这梁子,就算结下了。
02初中/是啊,我就是喜欢她,那又怎么样?
大家都知道,A班有个美女班长,叫白茉。还有个最喜欢欺负人的学渣,叫魏小冰。
整个年级有十几个班,依照入学成绩被分为了三个档次,而A班是其中最好的班级,且只有一个班,可以说A班里集中了全年级的学霸。
只有魏小冰是个例外,因为开学的时候,他爸给学校捐了个图书馆,唯一的要求是让儿子进A班。用他爸的话说,让儿子进人尖子里多熏陶熏陶,没准也能考个北大清华啥的。
“白茉,你为什么叫白茉,你不觉得听着很不吉利吗?口吐白沫……”
魏小冰打着“请班长扶助特困生”的幌子,让班主任安排他坐在了白茉后面,再次为他创造了有利条件。
“白茉,白色的茉莉花,多美啊,多有意境啊,怎么一到你嘴里,就变成口吐白沫了?”白茉的同桌程捷翻了个白眼,对着魏小冰鄙视道。
“我跟班长说话呢,要你插什么嘴?”魏小冰可是嚣张惯的,哪里会把程捷放在眼里,特别是看到白茉依旧埋头做题看都没看他一眼,心里的火一下就窜了出来。
程捷也怒了,这个魏小冰,暴发户,也忒霸道了,动不动就来骚扰白茉,她这个“池鱼”自然也就被殃及了。
“班里谁不知道你魏小冰的心思,你喜欢白茉!可惜啊,人家是班长,你不配!”程捷一时口快,想都没想就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哦不对,是喊了出来。
虽然这差不多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但只要没在面上挑明,秘密就还是秘密。
这个时候的男生女生们,正是最敏感的时期,知道懵懵懂懂的喜欢,但又不是很懂爱,就算心里的小秘密像野草一样滋长,也绝不会宣之于口。
“喜欢”两个字,对于十三四岁的孩子们来说,太羞涩,简直连听一听,脸都能红到脖子根。
饶是魏小冰皮糙肉厚,一听这话,脸也涨得通红,可也不知道他是恼羞成怒,还是为了跟程捷赌气,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梗着脖子大声回道:“是啊,我就是喜欢白茉,那又怎么样!”
教室里本来还有些同学在说笑或者讨论作业,魏小冰此话一出,霎时安静下来,就像一台老式唱片,突然卡了壳。
后来,魏小冰回忆起来,还很是得意于自己当年的勇猛,但当时他是很懊恼的,因为白茉抹着泪跑了出去,直到初中毕业都没再跟她说过一句话。
03高中/自尊是什么,能吃吗?
“白茉!我魏小冰说过,你走到哪,我就跟到哪,你甩不掉我的!”白茉的身影刚刚出现在校门口,耳边就响起了那个讨厌又熟悉的声音。
魏小冰依旧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穿着时下最流行的乞丐装凑了过来,很自然地就要接过白茉手里的行李。
“走开。”白茉紧紧抓着行李,一脸地冷若冰雪。
“哇!白茉,你终于跟我说话了!”魏小冰旁若无人地蹦了起来。
“我说你有没有自尊啊?”白茉烦透了这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这回肯定又是魏小冰他爸给了学校“赞助费”,否则凭他的成绩怎么可能进这所市重点高中。
“在你面前就没有,自尊是什么?能吃吗?”魏小冰心里那点小九九自从被挑破之后,索性就破罐子破摔了,对白茉展开死缠赖打式追求。
可是高中毕竟不同于初中,学业繁重,压力大,就算是白茉,也开始觉得吃力起来。她实在没有那个精力去应付魏小冰,也懒得理他。
但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就魏小冰那个上蹿下跳的劲,很快就搞得全校皆知。这给白茉带来了很大的烦恼。
班主任杨梅琴在对魏小冰进行了几次思想教育无果之后,就找到了白茉,让她注意点:“一个碗敲不响,你不去招惹他,他能有事没事去黏糊你吗?”
这话听起来好有道理,竟让白茉觉得没法反驳,何况在这个学霸如云的重点高中里,她只是个普通的女生,老师都是偏爱“尖子生”的,又怎么会听她的解释。
好在魏小冰也没做出什么特别出格的事来,而且他那个暴发户老爸,除了在给学校捐款那次,之后一次都没有在学校出现过,连家长会都没有来。
既然家长都不关心,又没惹出什么乱子,学校也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坏就坏在,杨梅琴的儿子刘维维,也喜欢上了白茉。为了这,魏小冰还跟他好好干了一架。
这下杨梅琴可就不干了!她本来就不喜欢白茉,何况自己的儿子还为了白茉跟混混打架。
但是她又不能因为这件事直接处罚白茉,毕竟说起来,这跟白茉并没有直接关系,而且刘维维作为教师的儿子跟人打架,这本身就是一件很跌份的事。
至于魏小冰,那可是校长都关照过的人,杨梅琴也不能拿他怎么样,最多让他写份检讨了事。
可是杨梅琴是什么人,她好歹也是老教师了,在重点高中教书育人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放任那些“坏学生”呢?
终于,还是让她找到了机会。
04因为钱/她被当众羞辱
市里统一调整校服式样革新,学生每人要交180元的制作费用,不过并非强制,如果有学生不愿意做新校服,也可以向班主任说明情况。
杨梅琴很好地向班里学生转达了校方的指示,并表示这都是自愿的,在这一点上,她是不会授人以柄的。
但是最后,她留下一句:“我们三年五班一向都是文明标兵集体,我相信,在这件小事上,没有人会拖班级的后腿吧?”
班主任都这么说了,当然没有学生会不知趣地往枪口上撞,何况180也不是多大的数字。
于是,班里的学生陆续都把钱交齐了,只有白茉例外。
白茉她找到杨梅琴,表示自己不想做新校服。其实他们已经高三了,做了新校服也穿不了多久,真没必要花这个冤枉钱。
“那你把这话去说给教育局领导听,就告诉他们,这个举措十分得不合理,让某些学生很为难。”杨梅琴见她低着头不说话,冷哼一声,又道“你也不想在全校开大会的时候,大家都整整齐齐,就你一个人穿得乱七八糟混在里面戳眼睛吧?”
白茉的头埋得更低了,指甲深深地扎进了掌心里,她刚想说什么,只听杨梅琴和缓了声音又道:“我知道你家比较困难,这样吧,我再给你两天时间,回去想想办法。”
这个办法,白茉不是想不出来,但爷爷每天起早贪黑收旧货,一个月也只不过挣三四百,就这三四百,要养活他们祖孙俩,还要供她上学。
两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杨梅琴很耐心地等到了周五下午,白茉始终没有把钱带来。
课间,杨梅琴按捺住心里的得意,正要去教室找白茉,没想到就在门口跟她撞了个正着。
白茉慌忙后退一步,手里有个花里胡哨的信封掉了出来,顿时脸变得煞白。
杨梅琴狐疑地把信封捡了起来,并且拆开。
里面有五百块钱,还有一张纸条,大意写着,自己是雷锋,不用问他是谁,让白茉拿这些钱去交校服的费用,剩下的买条好看的裙子穿。
字丑得跟八爪鱼一样,短短两行字还涂涂改改。白茉想都不用想,这个信封的主人,除了魏小冰,不会是别人。
当白茉发现这些钱之后,本来想立刻还给魏小冰的,但是这家伙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躲出去了,人不在位置上。她又不放心把钱随便塞魏小冰的桌子里,就想出去找他,没想到刚走到教室门口就跟杨梅琴撞到了一起。
于是,这些钱就成了白茉“不检点”并且“穷得没骨气”的铁证,再联系平日里有关于她和魏小冰的传闻,更是被杨梅琴说得有鼻子有眼。
于是,就发生了先前那一幕。
05以后/我再也不会缠着你了。
对魏小冰的处置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开除学籍,这回,就是他爸拿钱也摆不平了。
他终于知道,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用钱搞定的。就像他对白茉那样。
小学里他就知道,白茉是孤儿,是被她现在的爷爷捡来的,家里过得很苦。于是他想方设法地对她好,给她带好吃的,给她送礼物,可是她都不要,而且还给她带来了很多苦恼。
可是,这并不能阻止他,就算白茉始终对他不屑一顾,他也要死磕到底。他相信,总有一天,她会发现他的好。
后来,长大了,或者说他自以为长大了,他知道了钱的重要性,他也终于知道,要怎么样“委婉地”去对一个人好,让她接受自己的好。
所以,他就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在白茉课桌里放了那个装了钱的信封。没有想到,就这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他想悄悄地帮助喜欢的姑娘,却反而害得她被当众羞辱。
当他在教室外,刚刚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远远地看着白茉那难堪至极的脸庞,瘦削苍白得跟初见时一模一样,还是那对黑黝黝的眼珠,就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
在那一瞬间,他的理智就和心一样,在白茉那潭秋水里,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不顾一切,不计后果地冲了进去。
魏小冰不明白,自己只是想对她好而已,为什么最后却会变成这样?
离开学校的那一天,他在操场上等了很久,没有一个同学来跟他告别。
也是,他本来就是花钱进的这所重点高中,本来就被身边的好学生们看不起,何况又因为“跟女班主任打架”而被开除,怎么会有朋友来送他呢?
这些,他早就明白,也不在乎。
但是,心里有一块缺失的地方,却在隐隐作痛,是怎么回事呢?
最后,魏小冰还是独自走了,夕阳撒在他萧索的背影上。明明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在那一刻,却孤独得像个老人。
其实,他只是想告诉那个姑娘,以后,再也不会有一个小混混整天缠着你了。
他没看到,三年五班的窗口,有一个女孩对着操场的方向,望了许久,直到那个身影消失在视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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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半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