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志平 图/文
暮春的雨丝裹着槐花的凋落,我踩着寺路街的青石懊悔不迭一一到底还是错过了蔷薇的盛期。檐角悬铃在风里荡着空响,仿佛应和着我的心事:这场与花的约期,终究成了迟到的邂逅。
转过明慧茶院的山墙,黛瓦间蓦然涌出一片云霞。杜牧笔下“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的景致竟在街角重现,停车场斑驳的灰墙此刻成了天然的素绢,任春神挥毫泼彩。
铁线莲的紫铃垂在蔷薇瀑下,恍若《全芳备祖》里走出的“翠蔓密罗青”,五瓣花托着丝绒般的蕊心。而蔷薇正应了杨万里“别有香超桃李外”的赞语,重瓣叠成十二单衣,胭脂色在雨雾里洇成水墨。
最是那支探向漏窗的蔷薇,竹节般虬曲的茎蔓攀着花格,将粉白的花影投在“卍”字纹上。风过时花枝轻颤,倒似廊下祈福的少女合掌时飘动的裙裾。
铁线莲则如工笔细描的宫灯,淡紫色花瓣镶着银边,晨露凝在卷曲的萼片上,教人想起宋徽宗《瑞鹤图》里那些精妙的鎏金纹。它们总爱把花苞藏在叶底,待你俯身时才忽地亮出一簇星光。
寺路街的花事可追溯至光绪年间的种花僧。慧明法师手植的第一株木香蔷薇,经百年已化作绕墙的虬龙。铁线莲则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东瀛访僧来兴福寺佛前献的供花,如今在江南烟雨里开出了唐风宋韵。
香客们总爱将祈愿笺系在花枝上,朱砂小字映着粉白嫣红:“愿母病愈”、“盼儿高中”……风起时千笺翻飞,倒比殿前缭绕的香烟更早抵达佛前。
再访时墙头只剩零星残蕊,可那些悬在漏窗的花影,系在藤蔓的祈愿,仍在青石板上摇曳生姿。原来最美的花事不在盛开时分,而在看花人心里酿成的琥珀一一历久,弥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