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将至。地处南域的依琴那庄园虽然飘着些许小雪,却并不是很冷。
此时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克莱蒙侯爵夫人,正颤抖着双手,激动地一遍又一遍读着莎朗的来信。和往常一样,除了非常事件,莎朗通常采用手写书信的方式和母亲、卡洛、诺灵公主交流——这也是一向注重情感交流且返璞归真的努冈人通常的做法。只是,不同于传统的邮递方式,杜芭斯卡女王统治下的科技突飞猛进的时代,写信、寄信不再需要邮戳、邮票和邮递员。每家每户都安装了一台“信件贺卡传送仪”,其工作原理同传真机类似:在“信件贺卡传送仪”顶部的那块光滑的智能触屏面板上设置所写的形式(贺卡,明信片或是信件)以及收信人姓名全称,以配置自带的触屏笔在智能触屏面板上手写出信的内容,再输入对方住址的缩写或编号(视情况而定),发送即可;待发送成功一、两日后,收信人家的“信件贺卡传送仪”会发出悦耳的提示音,并伴有闪光灯提示——然而收信人必须将自己的身份证插入“信件贺卡传送仪”的指定插口,待身份得到验证后,才能顺利印出信纸。这样一来,既可以确保努冈国居民写匿名信的权利,又可以方式信件内容被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其他人获取,而且大幅度降低了邮递员的工作强度和居民们的寄信成本——岂不是皆大欢喜?
克莱蒙侯爵夫人急促地唤来陪嫁侍女索耶夫人:“快!快去把卡洛少爷叫来!告诉他杰茜小姐又来信了!”
卡洛得知后急忙放下手中的烧瓶,赶到客厅:“母亲,快,拿给我看看!”接过信纸,卡洛急切而又仔细地读着:
亲爱的母亲:
前些时日学业紧张、课务繁忙,故而这三个多月未曾给您写信,望您见谅!您近日身体可好?心情可好?
除了前段日子学习繁忙外,女儿一切都好。尽管有时身体会感到疲倦,但精神是相当富足的。在这一年半的时间,我每天都过着规律的起居生活:白天在努冈女子学院和丝诺师姐一起上课,晚上回到姐姐、姐夫的武馆和姐姐、姐夫一起吃饭,饭后是例行的“跟着姐姐散步的时间”以及“跟着姐夫打坐的时间”(姐姐说打坐其实算瑜伽的一类,可以令人平心静气),有时候姐姐会教我几招女子防身术,现在已经学完了。起初姐夫也教了我一些拳脚功夫和剑法,可是他所传授的武功都太过高深、专业了,难怪他能夺得武状元!令我感到奇怪的是,每次姐夫教我武功的时候,他都拜托姐姐留下来亲自纠正我的动作;但是姐姐教我的时候,他却从来不在场。不过这也足以使您放心啦,本恩姐夫绝对不是那种借机对我动手动脚的人!纵使性格莽撞,却在很多事情上体现出了大度和风度,并且正义感十足。二姐能够被这样的壮士死心塌地地爱着,真真是幸福至极!上次在信中您猜得不错,碧血武馆正是他们两人的家。只是现在,我也觉得这里是我自己的家。
姐姐和姐夫所住的是主厢房,徒弟们几乎都是每天回家的,那些寄居在武馆内的孩子们住在后院,每天放学回家后我几乎见不到他们,倒也清静。只是生性喜爱热闹且古道热肠的姐夫有时会给那些孩子们举行派对——通常是玩骰子和牌九,输了便罚酒。不过倒也难怪,寄居的孩子们多半无家可归,姐夫此举倒也无可厚非。只是,倘若喝多了,姐姐便会揪着姐夫的耳朵大骂,我若在场,她还会临时讲授外加实战女子防身术!有一次,姐夫被抓住原形的时候已经喝得酩酊大醉了——您猜猜看,他说“文房四宝”是什么——骰子、牌九、麻将、酒壶!而且是当着我的面说的。那天可是把莎丽姐姐气坏了,我从来没有见过莎丽姐姐在这件事上动了那么大的怒气,确实有点惊愕。结果,莎丽姐姐用一盆水泼醒他后,本恩姐夫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冲上来安抚看起来被吓呆的我,姐姐也连忙安慰我——搞得我顿时产生了放声大笑的念头却又不得不克制住自己,不然岂不是要被他们来一顿“夫妻双打”了?哈哈!
之前您提到过一年半前的意外事件,请您放心,真的只是意外事件!莎拉、莎丽姐姐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时常带我爬树、骑马,后来又教我习武,所以您的小杰茜的身体素质不是寻常的女孩子能相比的。都德大夫也说“无妨”了。
至于另一位恩人,杰森少侠,我们仅仅相处了两个月的时间。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姐姐说,按照辈分,他竟然应该称呼我为“师姑”!天哪!想象一下,杰森少侠比女儿年长六岁,女儿如何担得起他的一声“师姑”啊?不过他依然日复一日地规规矩矩地称呼我“师姑”(前提是能见得到我),似乎并没有因为较我年长而觉得有欠妥当。对待所有人都是彬彬有礼的态度,功夫学得倒也甚快。是了,后来丝诺师姐和我说起过杰森少侠的天资聪颖、翩翩风度,兴许人家就是系出名门,自幼教养得当罢了。不过,除了在为他学期结束回到西域之前武馆为他举办的欢送会之外,我们的接触几乎仅仅限于日常打招呼。欢送会那晚,我发现他的酒量较差,便替他挡了两遭——您三年前教过我品酒的——适才品味出姐姐的自制佳酿是如何难得!难怪佐藤姐夫和大姐来武馆看望我时曾玩笑道:“莎丽若是几时做腻了武馆师父,另开间酒窖,做一遭酒坊、客栈老板娘亦是妙哉。”可二姐竟当真了,正色道:“娘亲在世时有所教诲,专注于热爱一事,竭尽所能、倾注全力。莎丽·巴顿此生别无他想,携手夫君,光大武馆,如此一生罢了。”大姐闻言欣慰,佐藤肃然起敬。
二姐的佳酿口感甚佳:浓稠饱满、入口即化,喝下去暖身子又不上头,五谷醇香余味悠长,半晌之后,依旧余香满口。我竟不禁贪杯了,却被姐姐劝阻。好笑的是,这样的小事也能引得武馆内赞扬四起,杰森少侠也向我施礼以表谢意,言辞恳切。微微有些错愕——我只是喝了几杯酒罢了。
除了这些小插曲之外,我平时的大多数时间仍旧是学习。我很喜欢读书,读书、思考是我每一天的必修课;在纸片上、日记本上写下有感而发的句段的习惯也不曾改变。是的,我的志向是成为一名作家,以自身的经历来鼓励那些与我遭遇相似的人们。有朝一日,我会亲自前往纽桑斯聋哑学校进行一场久违的演说,我还要亲自向前校长佐藤透司先生和副校长玛莎·尤卓拉女士表示感谢。我一定要在毕业后完成这些事情,所以现在我的任务就是学好每一门功课,我知道的。在学校里,虽然我是我们这一届中年龄最小的,但是在功课方面并不觉得比大家吃力:华文课、英文课曾有文采盎然的大姐教授,自然是学院翘楚;因为从小受二哥的熏陶、启蒙,数学课和自然课亦是不在话下;您亲自教过女儿钢琴和女工,故而能够取得,嗯,正如校方将寄给您的那样,很高的等级;历史课是我最不擅长的科目,做答社会学问题和函数问题时我需要集中全部精力,不然完全不会做——因此姐夫若是在此时举办派对,我便会挪到姐姐的地下书房学习。
另外,我想和您商量一件要事:我们的舞蹈教授,麦西夫人,一直对我青眼有加。这一年多的时间,我总是能够得到她私下里的特别指导。麦西夫人和丝诺师姐都认为我的音乐天资精奇,应该转入音乐专业学校,潜心学习音乐,来日会大有造诣的。这学期已经结束了。麦西夫人告诉我,丝诺师姐打算从下学期开始转入誉满努冈国的嵇氏[1]高等音乐学府的直隶乐馆——叔夜乐馆;以我目前的成绩,麦西夫人可以替我申请提前毕业,再随师姐一同转入叔夜乐馆。女儿一向钦佩并信赖麦西夫人,但对于此事有些犹豫,不知该当如何,但请母亲定夺。
总而言之,女儿在二姐家中过得很好,二姐待我也一向亲热疼爱——不然我怎能在当时昏迷朦胧中一听到莎丽姐姐的声音便觉得安心?又通过熟悉的男声接连回忆起8岁那年偶遇过本恩·巴顿壮士,便猜出二人成婚了?兴许真是心电感应的作用罢。虽然我也很遗憾没有赶上他们的婚礼,但于平淡生活间流露而出的温情,难道不是最好的祝福吗?姐姐、姐夫从来不拘小节,他们也一定会这般想的。
请母亲待我向克拉贝尔女士、卡洛哥哥和索耶夫人问好!若有时间,我自会写信向诺灵表姐和姨母后问安。
保重!圣诞节快乐!
永远爱您的小杰茜
2037年12月22日
悉心折好信纸,交还母亲,卡洛的内心五味杂陈。莎丽,莎丽!你便这么快就结婚了么?你和本恩就过得这么好么?为什么?为什么你是我的同父异母姐姐?我还不曾与本恩·巴顿交手,就注定输掉了?也罢,他能够为你夺得武状元倒也是属不易。祝你们幸福。愿来世,我们不再是姐弟;愿来世,我能娶你!今生今世,看来惟有实验室里的瓶瓶罐罐才是我应该倾注终生的对象罢!
去年新闻上报道过,本届的武林功夫大比的参赛者个个出类拔萃,没有一名选手是能够轻易打赢的。尤其是最后那名对手,式式狠辣,招招夺命——欲夺“武状元”之位,哪里仅是点到为止?尤其本恩憨厚率真,不懂投机取巧,简直是在拿这一条性命去赌啊!在新一届的武状元诞生后,所有的摄像机聚焦本恩·巴顿时,他憨厚地笑着说,七年前他邂逅了一位女子,后来他便发誓定要在夺得武状元后迎娶她。“是俺未来的老婆改变了俺的命运,不然天知道俺现在会在哪里闲混呢!”那名女子的姓名,他当时并没有透露。不过渐渐地,在沃尔弗恩武馆改称为“碧血武馆”后,便有记者陆续跟踪报道了这对旷世侠侣的传奇故事,加之她和莎拉成功启蒙莎朗及莎朗手术成功后的家族传奇故事一直深深地吸引着记者们,他们便见缝插针地渴望莎朗有朝一日抛头露面,以便打听。从那时起,直到莎朗进入努冈女子学院的第一个学期结束,种种流言、揣测不再纷至沓来,碧血武馆不得不闭门谢客,提高警惕,严禁武馆学徒私自离馆、私自和来路不明的人见面,禁止他们打听一切和师父、师姑有关的事情。巴顿状元不打算让妻子和姨妹在没有完全从那段家族史阴影里走出来时再受到这些折磨她们的打搅。莎朗曾在信中对诺灵表姐抱怨过:“……我走到哪里都是杂乱不堪的,人们似乎想方设法地企图撬开我的童年和背景,不给我留下隐私的空间……你知道的,我并不介意和大家深入讲述我的聋哑女时期,也乐意分享当年大姐、二姐教授我的经验以及尤卓拉女士在信中指点她们教育我的办法。……我很痛苦,亲爱的父亲、大哥离世了,母亲病重——他们是最疼爱我的人,三哥杳无音信,昔日的正当花季的皇后娘娘三姐仙逝,这些打击对我有多大。当然,我并没有冒犯姨母后的意思,她的统治方针的确比希默家族高明得多……我只想安静地度过一段本该属于我的正常女孩子该过的日子……”
哪怕心间千头万绪,卡洛也知道无力回天。“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还有什么办法?这两年来,克莱蒙家族上空一直是黑云密布,眼下稍稍有几道微弱的阳光穿过乌云的缝隙,点缀于依琴那庄园的上空,难道要此刻在母亲病重之际再为克莱蒙家族搞出点“重大新闻”吗?思忖至此,卡洛猛然抬头,对母亲郑重地说:“我觉得那位麦西夫人的建议很好,您应该去找预言家女士商量。”便回到实验室里,重新举起烧瓶……
客房内,安妮·克拉贝尔转动着那枚巨大的绿幽灵水晶球,口中念念有词,定睛凝视片刻,道:“侯爵夫人,此乃天赐良机,应该让莎朗同丝诺小姐即刻前往嵇氏高等音乐学府直隶叔夜乐馆。”
“安妮,你没有看错吗?小杰茜……是想成为作家的!”
如今已是银发飘飘的克拉贝尔预言家摇摇头:“杰茜是杰茜,莎朗是莎朗。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便不再说话。
两日后,待克莱蒙侯爵夫人命卡洛给莎朗寄出“同意、保重”的信件后,打算告诉挚友这一消息。客房的房门没有锁。克莱蒙侯爵夫人开门,进屋,掩面而泣,昏厥。
那努冈国的最著名的女预言家,安妮·克拉贝尔女士,在睡梦中安详地与世长辞。
莎朗是不能陪伴母亲、开解母亲了。她回不去了。在嵇氏高等音乐学府求学需要花掉她很大一部分的盘缠。巴顿夫妇有心替她支付,被她婉转拒绝了——武馆并不富有,姐夫的奖金须要留到应急时刻,断不能轻易取出;依琴那庄园今时不同往日了,很多开销也在削减,但他们没有人想向杜芭斯卡女王陛下开口。
嵇氏高等音乐学府位于西域的中部。这意味着莎朗不能和姐姐继续住在一起了。
莎朗没有一个亲人住在西域。幸好叔夜乐馆是嵇氏高等音乐学府中鲜有的提供全面食宿的学校,且食宿费已包含在了学费当中。
在莎朗临行前的一周,锦绣武馆馆主前去碧血武馆向莎丽·巴顿发出挑战,两武馆择日比武,而后碧血武馆大获全胜。碧血武馆获得了大笔奖金。本恩只从中抽取了一点日常供应开销,剩下的悉数交给莎丽:“小妹出发前,一定要带上。女孩子出门在外的,身上没些个盘缠可怎么行?况且人生地不熟的。”
莎丽口中说着,“人家是你的亲妹妹还是我的亲妹妹啊?搞得跟我不心疼人家似的!况且她和她师姐一起去,你瞎操心什么?”却在接过那摞努冈币的瞬间,拥抱了本恩,给了他一枚香吻。两人相视而笑,夫妻间的默契融于秋波。
夜幕降临,碧血武馆内热闹非凡。
这样的时刻,杰罗姆·艾德里安必然会前来向兄弟道喜。
方才踏进碧血武馆的门槛,杰罗姆便高喊:“本恩兄弟!久闻弟妹酿酒技艺高超,又炒得一手好菜,俺今日特意前来蹭吃蹭喝了!”
还未等本恩出门迎接,便听得一男子朗声笑道:“久闻皇家保卫队大队长豪放直爽,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幸会,幸会!等下可否愿意与在下一同小酌一杯?”
“敢问这位是……”
“兄弟,你得叫这位‘姐夫’!他可是大名鼎鼎的纽桑斯聋哑学校的现任校长,佐藤安吉格;俺老婆的姐姐就是佐藤莎拉,现在也在纽桑斯聋哑学校任教。”本恩施展轻功前来迎接两位老朋友。
“您就是名扬努冈国聋哑教育界的莎拉·柯鲁·克莱蒙老师?”杰罗姆惊诧地对佐藤安吉格校长身旁的女子询问。
“不敢当。小女子的两位妹妹功不可没。”莎拉谦虚道,“站在门口说话算什么?赶快进去尝尝我两位妹妹的手艺啊!”她欢快地提醒道,不忘对本恩说一句“恭喜妹夫了!”
本恩抱拳施礼,道:“多谢大姐、大姐夫!”
一道道佳肴由莎丽、莎朗姐妹二人端上桌,精心布了菜。佐藤夫妇、杰罗姆·艾德里安和巴顿夫妇、莎朗共坐一桌,徒弟们自由组合,共拼了足足九桌。
饭菜精致可口,饭量恰到好处。
饭后,大家共聚一堂,打赌喝酒。
酒过三巡,本恩问佐藤安吉格:“再喝两杯么?”
“不了,谢谢。”
“好嘞!那么兄弟,”本恩转向杰罗姆,“咱们哥俩继续。”人各有所好,何必勉强。和趣味相投之人小赌微酌乃是怡情;倘若强人所难,乃至将此“高度”上升于“真情与否”,便是不折不扣的低俗趣味了。
说话间,莎拉把莎丽叫到了大厅外,将佐藤校长亲手从家中的藏书窖内翻出来的《浅谷剑道秘笈》塞给了莎丽。莎拉那位韶华早逝的婆婆出身于剑道世家。浅谷夏音奈早年是一位蒙面剑道侠,曾四处行侠仗义,奈何为女儿身。在杜芭斯卡女王执政前的努冈国,家境良好的女子习武倒也罢了;可若要将习武,或者任何一技之长当作终身事业,都是明确无误的“自降身价”的举动,须要承受非比寻常的舆论压力。嫁给佐藤透司后,她便安心于相夫教子,别无他念。佐藤夏音奈曾经手把手教给过安吉格剑术,本恩和他是过过招的——用他的话说,倘若佐藤姐夫也去竞争武状元,本恩能顺利娶到莎丽的几率便不足五成。
“收下吧,记得把娘留给咱们的武馆发扬光大——姐姐只能在剑谱一事上出力了。”莎拉一声叹息,眼神恳切。
莎丽接过剑谱,她掂量得出其中的分量。
话说本恩原本思量着让兄弟见识一番老婆的酒量和赌技,谁料莎丽半天不见知去向。正当他为行酒令的“凑成一个蓬头鬼[2]”犯愁时,一把女声接过“这鬼抱住钟馗腿[3]”,惊煞众人。
“对得妙!”杰罗姆赞叹。他抬头看去,只见那名女子肤似珍珠,眼同水杏,口若樱桃,眉梢微挑,唇角微扬,皓齿微露,比“东域第一美女”莎拉更葆一份妩媚,较“碧血武馆西施”莎丽另具一番婉约。杰罗姆早已看呆,问:“这人是谁?”
“俺小妹,”本恩随口答道。
“姑娘可否愿意玩两把?”
“悉听尊便。”
“哎,兄弟啊,俺小妹初次上桌,她若输了,俺喝!”本恩不忘护着她。
“行!”
接下来,无论是掷骰子、打牌九、赌麻将、行酒令,此女皆不在话下——轻晃细腕,轻点纤指,轻启朱唇,谈笑间赢得赌局;对酒当歌,吟诗作赋,引经据典,妙语连珠;若论单独比拼酒量,她一大碗接一大碗地喝干下去,饶是人称“酒神”的本恩·巴顿也瞧得瞠目结舌,更何况酒量稍逊本恩的赌神杰罗姆·艾德里安:“本恩兄弟,不愧是你小妹!”杰罗姆竖起大拇指。
本恩哈哈大笑:“哪里?逗你呢!她叫莎朗·克莱蒙,俺姨妹。”本恩自豪地介绍道。
杰罗姆惊道:“真真是咱们的小妹啊!记得卡奇·克莱蒙吗?咱们三兄弟里,数卡奇武艺最高,你酒量最好,俺牌技最佳。可惜了卡奇兄弟啊,若是他现在活着,俺们就能并肩作战了。凭借他的武艺,早晚能升到大护法!虽说他的酒量、赌技都远不如咱,可是他武艺超群啊!怎么就偏偏自刎了!想不到啊,卡奇的酒量和赌技,全都留给妹妹施展了……”
觑着莎朗的神色逐渐黯然,却又紧绷着表情,本恩心疼,连忙起身,抓起一根萝卜便去堵杰罗姆的嘴:“大哥喝醉了!你这酒量不行啊!”
莎朗克制住内心的波涛汹涌,强压下泪水,尽量笑得自然,道:“那便吃些清淡小菜解解酒罢。”
说时迟那时快,杰罗姆抓住了莎朗的手,悲愤道:“小妹啊!俺是真喜欢你!若是来日有哪个无耻之徒欺负你,便来告诉大哥,大哥一定替天上的卡奇帮你出头!”
本恩感念兄弟之间的默契,而佐藤校长愣住了。莎朗面含得体的笑靥,依照规矩提裙,行了一个优雅的屈膝礼,口吻礼貌而平静地回道:“莎朗多谢艾德里安队长大哥。”莎拉、莎丽见状,借口将莎朗带了下去,随之被带走的,还有作为师兄前辈的杰森·奈德的艳羡的目光。
杰森·奈德此次回来是为了参加与锦绣武馆的对决的。作为前辈,他完全没有给师父、师公丢脸。杰森一向聪颖过人——据莎丽回忆,他悟性颇高、一点即通,甚至能将主修的音乐境界与武艺境界相互结合,堪称绝学。
杰森静坐在位置上,回想起昔日莎朗师姑替他挡酒之时,他便为莎朗的酒量惊诧不已;方才一见莎朗和赌神打赌喝酒之风采,叹为观止——他对莎朗以及克莱蒙侯爵家族的前尘旧事是有所耳闻的,他所叹服岂止是莎朗的赌技、酒量、文采?百闻不如一见,能有那副处变不惊的处事做派,真真是一位奇女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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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嵇氏:指嵇康(224年-263年,一作223-262年),字叔夜。汉族,谯郡铚县(今安徽省濉溪县临涣镇)人。三国曹魏时著名思想家、音乐家、文学家。正始末年与阮籍等竹林名士共倡玄学新风,主张"越名教而任自然"、"审贵贱而通物情",为"竹林七贤"的精神领袖。嵇康身后留下了许多文学作品,不仅反映出时代思想并且给后世思想界文学界带来许多启发。其次,及其人格魅力令他在当时亦属名士,他的事迹与遭遇对于后世的时代风气与价值取向有着巨大影响。
[2]、[3]皆为《红楼梦》中鸳鸯对贾母的行酒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