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十五 祸起萧墙
1.
她起身去上了一趟卫生间，然后洗了一下手，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开始抹护手霜，这段时间天气太冷了，由于料理家务疏于保养都显得有些粗糙干燥。
抹到一半，只听见一个女生在旁边大喊：＂林素碧，林素碧⋯⋯＂只一眨眼工夫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面前，拉起她的手臂就拖着跑，定睛一看，竟是常婷婷！
常婷婷个子小小的，脸上总是长满了青春痘，一年四季总关心广告上那些个战痘去粉刺的药物，素碧只看见她又买又擦，但是却总不见脸上消失。所以婷婷几乎常年不能化妆。一化妆就过敏，一过敏就长痘，恶性循环所以干脆素面朝天。
一双灵活的眼睛，虽然不大却经常的哧溜哧溜地转；牙齿与牙齿之间总有一些缝隙，以至于素碧有时候怀疑，刮妖风的时候会不会豁一点到肚子里面去；但是她表达地时候却又毫不透风，说起话来更是干净利落脆蹦蹦地响，一副伶牙俐齿的模样。这样的小女生是天生做保险的好苗子，但她偏不好好地做业绩，总是喜欢打听些个八卦杂志之类的事情。估计她有什么新的情报要和大家交流了。
她大为不解，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这个古灵精怪的经理人班的同学，又在搞什么玩意儿？保险公司对于素碧来说，如果说是有大事情的话，那就是谁又开了大单，这是她最想学习的业务技能，其他各类的小道消息她一律都不感兴趣，也没办法关心那么多破事儿。
2.
＂婷婷婷婷，慢一点⋯怎么回事啊？＂＂怎么回事？－－－咳！又有大事情了！＂婷婷的声音无比地高亢，那操就像破锣一样响的秦腔。
她们两个跑进了一个远离中心职场的大经理办公室，里面已经有两位同学在那里等着了，一女一男，唐欣和李鹏程。估计不是什么好事情，大职场最好不要太喧哗。
唐欣，也叫糖心，是一个少奶奶，在家里全职带娃，现在孩子上幼儿园了，呆在家里实在太无聊，没什么事干，所以才来保险公司混时间。
李鹏程，才从一家广告公司辞职出来，九零后小伙子，浓眉大眼，表情比较呆萌，一看就是个妈宝男。长的还蛮帅气，就是个黑黑的脸像极了张飞，和素碧的私交甚好。他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穿着速干衣横穿整个库布齐沙漠。
大家仿佛都在等着宣布什么消息。等素碧一进门，立马就有人把门一关。大家各自找了一张椅子坐下聚集在一起，立马凑拢了。站在中间的主讲人，正是包打听常婷婷。
这几个全都是经理人精英班当年流存下来的好苗子。想当年140号人的基础班，经过一轮为期三个月的淘汰以后，进入了高逼格打造的班级。其中经理人班和精英班两个专案计划合并在一起，又进行了一轮为期半年的淘汰，毕业后进入了各个主管的直辖组织。现在已经成为各个团队的中流砥柱和保费产能的创造者。
能够在保险公司留存一年以上的，基本上已经进入了平稳期，具备一定的销售方法和销售技能，凭着上一年度的续期佣金基本上可以实现自给自足，也就是说已经成功地在保险公司活下来了。保险公司就是大浪淘沙，坚决地不养闲人，无情地淘汰那些个不思进取偷奸耍滑的家伙，倾力打造有目标有追求有理想的代理人。想在这里混日子，做梦！没门！如果没有业绩和产能，不出三天立马就会完蛋。
虽然大家在毕业以后各有所属，但是却因为长期的朝夕相处，天天培训的原因，结下了深深的友情。所以大家还会经常凑在一起互相交流，互相帮助，经常看见他们会有些活动，比如说出去吃饭，一起去参加拓展和联合展业。无论是生活上的业务上的还是其他方面，大家联系得都比较紧密。
＂哎哎哎，大家听我说啊！＂婷婷清了清嗓子，很正儿八经地说道，这个时候，她好像成了公司的讲师，不过再怎么装，也是烂泥巴糊不上墙。＂你说嘛！什么事情？搞得这么十万火急！＂大家七嘴八舌地催促她。
婷婷问道：＂你们还记不记得以前我们班上，有个女同学叫徐丽燕的？＂记得呀！鹏程快言快语地答道：＂她个子高高的，前段时间做的业绩还不错，不过件数倒是不多，件均好像不高。＂
＂什么呀？＂糖心这个时候跳出来了：＂上次她不是有一个一万多的单吗？我记得当天她还被内勤老师喊上去做分享的呢！我信了你的邪吧？－－－那天你应该没有参加早会吧？来来来，你老实交代跑到哪里去浪了?＂
谁想糊弄一下糖心，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她的脑袋里面记这些事情是清清楚楚的，如果你认为以她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那你就是个白痴。－－－这么好糊弄？只有一种除非的情况，那就是展业太辛苦，发高烧烧糊涂了。
鹏程被糖心一顿连珠炮式地抢白，不由得顿了一顿，沉下脑袋来仔细回忆了一下，然后露出他歉意的笑容和大白牙，是的，头天晚上确实去嗨去了，没有来公司上班。
3.
素碧倒是记得这个女生，没有结过婚的女孩子，一直以来业绩马马虎虎，勉强说得过去。不过有一天确实是开了一个比较大的单。主要是那天她还认真地做了笔记，记录了徐丽燕和客户交往的所有的过程，包括比较棘手的异议处理。
记得当时自己发出这样的感慨：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在保险公司，如果不学习就会止步不前，就会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怎么啦？这个单有问题吗？＂素碧问道。
＂肯定有问题啊！＂婷婷露出一脸诡异的笑容。
糖心接着问：＂是客户需要体检吗？＂
婷婷摇摇头：＂不是！＂
鹏程也问：＂还是客户存的钱不够？＂
婷婷继续摇头：＂也不完全是！＂
素碧直接问：＂到底什么原因没能承保？＂
婷婷的眼睛都翻上了天，作一种不屑一顾状：＂哼哼，告诉你们吧！客户根本就没有存钱！＂
这一下大家都不能理解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一－－那客户不是有点耍小徐么？＂看见众人一脸的错谔，婷婷终于和盘托出。
4.
事情是这么回事。早上开完早会的时候，她路过隔壁经理的办公室，听见小徐坐在那里呜呜呜地哭，哭得很伤心，哭得眼睛都红红的，但声音并不是很大。不仔细听根本就听不出来。坐在她对面的经理更是一脸地不耐烦，让队员们都忙自己的活去。少管闲事！
糖心说，＂哎！现在我们回到了各自的大团队，有些事情真的不好说，想帮什么也确实插不上嘴，想当年我们是一起爬过六米多的高墙，军训的时候半夜三更起来几次的人.......＂
鹏程这个时候也插话了：＂你们这些女人懂什么?人家主管会管的！难道让小徐听你们的，不听主管的吗？＂
婷婷接着说：＂我觉得毕竟小徐和我们是同班同学，多少有点同学情谊吧？不去过问，我心里面多少有点说不过去的！哎呀！她们团队里这么多人，怎么没人去劝呢？－－－好像没有人去安慰呢！＂
保险公司疗伤的办法其实还是有很多的，可见这个根本就不是方法的问题。
婷婷非常豪迈地说：＂如果她们团队要是没有人愿意去管这场闲事的话，那我就要挺身而出了！＂大家听了，一同喝彩！耶！这才有点侠女风范的意思。素碧意味深长地看着婷婷。
＂－－－哪个晓得呢？真相是这样的。＂婷婷的声音低了下来。她伸出手，做了一个勾引的动作，这个动作有点神秘兮兮的，大家四个脑袋凑在一起形成一个小圆圈。
5.
原来小徐确实是通过打陌生电话的方式认识了这个客户，客户是个男的，有家室有孩子。保险谈了一半的时候，他觉得计划做得很好很好，从头到尾没有说不签的话，只是在签单的时候，给小徐提出了一个要求，就是要陪他在外面开房过一晚上！
＂什么？＂素碧发出一声惊呼，丹凤眼一下子瞪得老大，天哪！用手蒙住了自己的脸，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真是他娘的奇葩事情。为了业绩竟然答应跟客户上床，这种惊世骇俗的事情打死她也干不出来。除非让她去死。
素碧的家教甚严，老妈以前当过妇产科的医生，见多了未婚女孩子做人流的情况，丢脸伤身体，不厌其烦地在女儿面前讲述这等伤风败俗的丑事，对自己的女儿在男女之事这方面更是严防死守。
这个城市就在长江的边上，每年抗汛的时候，任凭江水湖水如何波涛汹涌，也是要层层加固沙袋麻袋蛇皮袋，断断不能决堤！所以素碧对于自己亲妈的话深信不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啧啧啧.....＂这里面有两个已婚妇女，除了素碧，就是糖心，她们两个反应最大。糖心很恶心地朝着地上做出呕吐状。这个样子像极了刚刚怀孕不久的妇女在害喜。＂老子耳！这种死不要脸的男人，立马让他滚出去！－－－有多远滚多远！＂火炉之城的女人的脾气果然是名不虚传。
婷婷越讲越气，口沬横飞，差一点就要飞到对面的鹏程的脸上。鹏程听了也是一楞一楞的。他在想，如果说哪天他遇到了女客户，对他提出这种非分的要求，他该怎么办？那他岂不成了鸭子了？
这些个卑微猥琐的男人，怎么就这么地委琐不堪呢？简直就是衣冠禽兽。这就是人性最丑陋的地方。以前知道这种地方的人，好像只有大文豪鲁迅。如果是有骨气的代理人，一定会断然的一口回绝。单子不签了，可惜小徐是个软骨头，她竟然闷声不响地答应了。这才是最要命的地方。
最可悲的是客户得手以后，却反水了。单子签了也白签，客户不往自己的账户上存钱，就永远只是一叠白纸，不！是废纸。只能用来当柴烧。所以小徐白睡了，客户白嫖了。妈蛋！现在这个社会找个小姐还要付钱呢！婷婷义愤填膺地说道。
6.
素碧的脸色铁青，严肃地像蜥蜴身上的那张皮一样。小徐是既可怜又可嫌，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样的人，完全破坏了保险人的品德。她自己就是个公共厕所，男人想上就上，——那他们这帮人呢？他们又算是什么呢？
一边是无耻嚣张的客户，一边是懦弱的追求业绩的可怜虫，为了保费，连做人最起码的尊严都不要了，疯了吧？他妈的两边都不是东西。人一旦动了邪念，就成了魔鬼！真够扎心的！他们之间只是做了一笔肮脏的交易，这与保险无关。素碧心里这样想。
他们四个都不再作声了。沉默，就是无声的告白。停留了片刻以后，大家达成共识，不管以后遇到什么样的极端情况，都会理智地想办法来妥善解决。
人活一世，会遇到形形色色各种各样的人。小徐这次遇到了一个垃圾，可惜她和这个垃圾一样，同流合污了，成为了保险行业内的垃圾，为同行们所唾弃。今天小徐遇到这样的人，不等于他们以后不会有类似的遭遇。
我们做保险这一行的，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要有起码的人格和行格。这四个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一周之后，小徐自动申请下号了，彻底离开了保险行业。
素碧猛然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了，外面的天色已经发黑，暮色低垂，正急匆匆地往学校的方向赶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