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转身,竟成永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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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电影好看与否,往往受制于多种因素。但凡公认好看的电影都有它独特的卓越之处,某些电影虽然被贯以“差劲”、“倒胃口”一类断语,倒也不至于差到一无是处。因为打动一个人,无需多大手笔,能够引发观众的共鸣,便是成功。

我没看过多少电影,能够让我产生共鸣的电影自然更少,《一天》是其中之一。小说译本翻看了几十页,发现男女主角间若即若离的状态就像系成疙瘩的风筝线,想理理不顺,剪又舍不得,于反复纠结中,我狠心放弃了继续读下去的打算。直至读过的情节大半被时间抹去,我才想起半途而废的宏愿。换种方式,看电影吧,或许会是一种别样的体验。

电影带来的体验果真大不一样。不同的年份,不同的境遇,不同的地点,执着的守候,不变的等待,不懈的找寻……仿佛那个最合适的时机永远在明天,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只好再度咽回,期待下一次的见面,渴求来年的相遇。一次次转身,一次次否认,一次次错失……我的心,便在那一个个时间接点中迅速沉沦。

爸爸去世那一天,距我上一次看到他已经一月有余。本来说好那个双休日回娘家看他,不料算错时间,老公周六周日都要上班,我必须独自带儿子。时值寒冬腊月,带着一周半的儿子回趟娘家简直与搬家无异,选择的当口,我退缩了。反正以后还有的是时间,下个双休日再说吧。电话里,我这样告诉妈妈,甚至都没想起跟爸爸说句话。

过了两天全职妈妈的屎尿日子,我迎来了周一的换岗仪式。中午回家吃饭时,妈妈有意无意地念叨了一句话,说爸爸这几天吃饭不怎么香甜,一碗米饭都有些费劲。我略表诧异,说爸爸应该去医院检查检查,但也只是一语带过,并没有真正执行。当时的我还不知道,噩耗正悄然袭来,我却浑然不觉。

两天后的那个晚上,成了我一生中无法忘怀的悲痛时刻。妈妈的手机上出现了多个未接号码,起初我还以为只是打错了电话,妈妈也并未在意,但老公说,那么多不同的号码打进来,估计是有什么要紧事,还是回拨问问的好。手机信号联通了身处两地的人,也把坏消息传递了过来:爸爸病了,很严重,叫妈妈赶紧回去,还点名要我也一起回去。我顿时分寸大乱,爸爸一向身强体壮,怎么会突然生病?他得了什么病?为什么电话里没有明说?说不清楚病症名称,也该告知一下症状吧?老公提醒妈妈说,送爸爸去医院要紧,别耽误了治疗时间。电话打过去了,接电话的人只是叫我们赶快找车回去,其他的他们都会处理。那一刻,妈妈心里已经隐约知道大事不妙,而我,仍在手忙脚乱地祈祷,祈求老天爷保佑爸爸不要有事。

儿子跟我一起上了出租车,那时,我还不知道,在这件事上,我犯了严重错误。出租车刚拐进村子,便能看到黑压压的人群在翘首等待我们的归来。车轮一停,二叔的凄厉哭声便划破了夜空的寂静直奔妈妈而来。“你可回来了!”哭声撕心裂肺,我的脑子顿时一片空白。“你见不着他了!你咋才回来呀?”儿子被吓坏了,哭声如雷贯耳,势要扯破嗓子,震碎我的耳朵。母性的直觉支使我想方设法哄他,随即就有人催我下车,连司机都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这个让他深感晦气的陷阱。儿子被人抱走了,我不知道那人是谁,只能听到儿子的哭声像要撕裂胸腔,声声控诉着他内心的惊恐。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进屋的,眼前就像挂了一层雨帘,遮挡住了我的视线,让我看不清爸爸的遗容,想要表达对他的不舍,张开嘴,却只能喊出一个“爸”字,苍白,又无力。他听不到我的呼唤,感受不到家人的悲切,只是冷冰冰地躺在那里,不发一语。

在那之后的多少个日日夜夜,我看到他掀开门帘走进屋,看到他卸下一身的疲惫坐进春秋椅,看到他走在大街上听到我叫他回转过身……可是每每到此,他的影象就会瞬间消散,眼前变成了虚无一片,待我再去找寻,才发现那只是一个梦,或者,只是幻觉。渐渐的,我开始混淆真伪,说不清楚究竟哪里是梦,哪里才是现实。似乎爸爸的故去只是一个恶梦,终有那么一刻,梦会醒来,那些惊恐哀戚的镜头便会统统离我远去。奇怪的是,这个梦一直没有尽头,不管我怎么乞求,都始终无法醒转。

总以为,我还有很多,至少是足够的时间来孝敬爸爸,向他说一声感谢,抱抱他,对他表达女儿的爱。现实却用血淋淋的事实告诉我,有机会时不好好把握,根本不配透支“以后”来弥补当初的缺憾。只可惜,我醒悟得太晚,生命不可逆,时光不倒流,过去的不能回退,错失的无法重来。

我们总是想等时间为我们带来更好的,却不知道,现有的已经就是最好的,只是并不了解。待到我们真正了解了,又已然失去了。这种痛,没有经历过,便无法切身体味;经历过了,又意味着永远的失去。如果,能够早一日从那混沌中醒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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