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村口的铁索桥,是横亘在心头的乡愁

1

从我记事起,这座桥就在这里了。

她由无数条粗壮的钢筋绳索拧结一起而筑成,横跨在村口边的小溪流上,村口和对面山上各有一座十来米的大石墩牵引着,桥上用实木板铺建固定,整座桥就这样看起来简陋又浪漫。

小时听奶奶讲过,以前没有这座桥的时候,我们村里的人都是靠船来渡河,而那时候船夫都是有钱人才能当的,因为穷人买不起船,船夫就是村里那时最原始的生意人了吧。

有钱人都比较抠门。或者说生意人都比较斤斤计较。常有穷人付不起船费,急着去看病却过不了河,船夫也不会通融一下,没钱就是不给大船。

记得奶奶很骄傲的说,你的曾祖父是个道士,具有一定的通灵法术,他能用一张草席就漂浮过河。闲暇时候还经常坐在草席上顺着小溪漂流而下。奶奶说着说着,眼睛泛着光,脸上堆着笑。

末了来一句,可惜那会他的技艺没有传承下来。

后来船夫多了起来,有的船夫深知穷人的苦楚,可以允许适当的赊账,或者用稻谷、土豆等置换。

也有的船夫在危机关头免费摆渡的。

2

夏日时候,我们一群小伙伴最喜欢玩的地方就是跑到小溪边,然后躲在铁索桥投下的影子下面,玩水嬉闹。

家长们担心我们的安全,总是追着我们骂。有一个小伙伴每次回家都要被妈妈痛打一顿,可是仍然抗拒不了我们其他小伙伴的诱惑,依旧屁颠屁颠的跟着我们偷偷往河边跑。后来他妈妈直接驻守河边。

即便如此,他还是会在小溪上游的某处,与我们汇合。这种躲猫猫的游戏,幼稚又有趣。

但是不可否认,小溪边玩水真的很危险。家长们的严格管理没有阻止我们去玩水,但是却给我们思想意识里植入了这个观念。导致我们一整个童年都没有学会游泳。

后来上学去了,到山外面去了,小溪的乐趣渐渐被其他兴趣所取代。

某一年,回到家乡,再看小溪的时候,忽然发现又有另外一群小孩在玩耍。其中有一个就是我弟弟。

这小子与我的完全不一样,他不只是玩水,他还胆大如何的直接游到了河中央去抓鱼。

他跟我说,这条小溪现在都不够他的了,随随便便就能游几个来回,要不是小溪水太浅,他们都想从铁索桥上往下跳……他们现在的乐趣是在山上的一个水库。

我一阵瞠目结舌。

对其进行了安全教育之后,却也不禁想,这或许也算是一种进化?新一代年轻人在各方面意识和行为都能超过前面的人。

3

关于铁索桥的另外一个记忆就是,孩提时候经常会在夜晚的时候,看到有人站在桥上抽烟,忽闪忽闪的烟头,伴随着小溪水流的声音,仿佛一副静谧的画卷。

那时我总在想,这人在这发什么呆呢?

后来慢慢长大,初中,高中,大学,乃至工作后,各种烦心事也随之接踵而来,也会在炎炎夏日的某个夜晚,站在桥上吹着凉风,听着溪流声,想到伤心处也会拿出不怎么常抽的香烟点起,忽闪忽闪的,就像我的心事。

原来,每个人都会有心事,每个人都会经历一些或相同或不同的坎坷。

只是,看你如何去面对。

4、

这座桥就躺在两个石墩中间,以苗条的身姿躺着,静静地。

村里的人娶新媳妇儿,轿子从上面过,桥头桥尾摆个不停。

大人经常吩咐说,过桥的时候得多长几双眼睛,小孩子可千万别去乱‘荡秋千’!后来我知道那样会形成共振,后果不堪设想。

我可以这样来形容这座铁索桥,“远看成竿侧成栏,远近高低各不同”,放眼望去,她就似一支竹杠搁在河流之上,一碰就会落;慢慢地走近,她就似悬在空中的铁栏杆,多了几分仙气。当你小心地扶着铁栏杆走到桥中间时,双腿已经从发软直接变成了失去知觉。要是冒险地往下看,云里雾里什么也看不见,只觉得头晕目眩。据说,它有四丈高,实则也没人测量过,要是站到河里往上看,这桥就如书法家为这一线天挥上的一笔,典型的“一”字就是佳作,而站在河里的那个人就像是书法家留下的小滴墨汁,却并不影响其佳作的整体效果。

多少年了,她与原生态森林,河流,瀑布一起经历着风风雨雨,与小鸟一起歌唱,与河水一起奔跑,与群山一起看着太阳的东升西落……她抚摸着过往行人的脚底;窥视着花轿里羞答答的新娘,目睹着村里人们祖祖辈辈的生活。

5、

她迷上了深山里砍柴人的吆喝声;喜欢上了深夜林子里孤虫鸟兽的怪啼声;爱上了调皮少年肆无忌惮的跳跃声,而她欢喜地摆呀摆,甩呀甩……不孤单,不寂寞。

而如今,她仍旧还在那里,依然坚守着自己的岗位,年轻的她不在年轻,衰老的容颜毫不留情地将她出卖。身姿不再那么挺拔苗条,整个身体慢慢被雨水腐锈。整齐的桥板被黄蚁盯上,为她穿上了流行的镂空时装。

不知几何时,大石墩被贴上了政府的“危桥”告示,也开始调研要动工修建真正的水泥大桥。

后来因工作的原因,我见到了武汉长江大桥,见到南京长江大桥,见到了世界最大的杭州湾跨海大桥,各种各样的桥。

但是村里的这座铁索桥,却时时出现在我的梦里。

村里人越来越少,只因他们都搬迁到另外一个旷达的地方;少了调皮的嬉笑省,只因长大了的少年早已成家立业,富贵荣华。唯一没有舍弃她的只有那昼夜不停的小溪流,和那时不时飞来停留在她身上的小脚丫,她不再摆动自己的身躯,心里没有了欢喜,只有孤单,只有寂寞。

夜深了,铁索桥早早地入睡,偶尔的一阵晚归的脚步声惊扰了她,眯朦的她看到几只蚂蚁慢慢的在自己身上爬着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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