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北国的苍凉
北国一旦入了冬,所有五彩斑斓的色彩都慢慢褪去,一大片一大片的尽管望去,都成了灰色的或黑色的,干枯的小草在冷风中肃穆的摇摆,还在等待来年春雨的小河孤寂的攒着浅浅的水湾,河水里面躺满了腐烂的落叶,沉在水底将死的水草也乌泱泱的都成了青黑色。
道路的两旁是两排梧桐树,叶子当然是没有了,只剩下干干的黑条,有的梧桐树皮正在开裂,有的甚至已经脱落,被闲不住的老爷爷捡去,当做新年备用的干柴。开裂的梧桐树皮,不知是因严冬的寒冷而瑟瑟发抖不小心抖落了自己衣服,还是为即将迎来的新年而欢舞雀跃,又或是一种成长或老去。
而我正是它们当中平凡的一棵,我也在开裂,只是我在这里站的太久了,我比它们都显得粗些,老些。
02:旧时的新年
我在这里站了多久,记不清了,只记得那时候十里八村的“大喇叭”还是时兴的物品,“黑白电视机”也只有少数几家条件优越的家庭才能用得起的新潮玩意儿。
那时还不流行外出打工,家家户户基本靠种庄稼来经营生活,虽然生活节俭些,但顿顿也能吃上白面馒头,天冷的时候也有自家田里产的棉花做成的棉袄,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淳朴朴实。
孩子们是最无忧无虑的,每天都会有父母的陪伴,没有所谓的“留守儿童”,也没有所谓的“空巢老人”。虽然生活平平淡淡,但我可以看得出他们是开心的,幸福的!
他们最喜欢冬天,特别是孩子们,北国的苍凉美是一种“大美”,如果在这种“美”上加一点白色,那真的可称之为“天国”了。
我喜欢那一央白色,因为她会把我装扮的银装素裹;庄稼人也喜欢那白色,因为这意味着来年将有一场好收成,瑞雪兆丰年;孩子们更喜欢那白色,他们尽情的在田野里撒欢,去奔跑,去追赶,有时他们会牵上一只大黄狗去野外捕捉野雉野兔,他们会循着它们在雪地上留下的踪迹去找寻它们。
孩子们喜欢那白色更重要的是新年快要到了,新年到了就会有新衣服穿,就会有压岁钱。新年的时候会有好多好多好吃的,裹上一层面糊糊放在油锅里炸的鸡肉、鱼肉、鸭肉,有新蒸的大肉包,有吃不完的瓜子花生,还有孩子们最喜欢的各式各样的糖果。
这个时候,大人们呢,却是忙碌的,忙着备年货,忙着祭祖,忙着扫尘迎新,他们从进入腊月就开始忙碌起来,一直忙到出了正月。这整整的两月就叫做“过年”,年味浓厚的过年。
孩子们永远都是热闹的,他们从东边串到西边,拉一大窝小伙伴聚在一起放炮竹,炮竹是年底最具热闹和喜庆的,更是孩子们最爱的。听,这鳞次栉比的音符,不就像那敲响新年的钟声吗!大年初一贴春联,看那一对对的吉祥话,看那红彤彤的春联纸,合着新干的墨水香,好一个新年呀!
看着他们这么开心幸福,我也开心的在风中跳起了舞蹈,我挥舞着手臂,为新年的喜庆凑着属于我的那份热闹。我爱这里,我拼命的让我的根须往土里钻,我要永远的扎根在这里,永远的站在这里看着他们。
03:如今的新年
年复一年,当年的那些孩子们都长大了,他们不再像从前爬到我脖子上乘凉了,他们不再围绕在我的膝下奔跑了,他们的眼睛不再像从前那么澄澈了,他们每个人都挤着深深的眉头,他们行色匆匆的,他们不再会笑了,我很难再听到他们欢快的笑声了。
是的,他们长大了,他们有了工作,有了自己的家和孩子,他们开始习惯到处奔波。我一年很难能见到他们一次,也只有过年的时候,偶尔才能看到他们两眼。
看,有一个年轻小伙子正从我身下经过,他手里提的是一兜子水果,这肯定是女婿去看丈夫娘了,果然我猜的没错,他来到一个四合院里,喊了声,“爸妈,我来看你们来了,你们看我带了什么水果……”
只听小伙子话还未说完,就听到,“滚出去,这个家不欢迎你!”一个怒火中烧的大叔走了出来,“假惺惺的,我实话跟你说吧,这门婚事离定了,我的女儿不会再回到你们家了,你就死了这份心吧!”
小伙子满脸歉意的乞求说,“爸,我知道错了,我不该打阿柔的,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知道错了?哼!整天不务正业,除了赌博就是酗酒,每次酗酒回来就把我们家的阿柔暴打顿。再给你次机会?难不成还让你再继续赌博酗酒然后虐待我们家的阿柔吗?你给我滚!”
小伙子依然在苦苦哀求,大叔继续训骂,浑身不自在的我已没心情看下去了。我抬起头向不远处瞧去,一个大妈正在唠叨着,“傻儿子,我的傻儿子哟,当初这门亲事我就不赞成,那个姑娘虽是你一个酒桌上的朋友介绍的,但终究来历不明,又不是知根知底的。只是当初拗不过你,无奈应下了这门亲事。现在人家跟别人跑了,剩下你和这个未满周岁的孩子,孤儿寡夫的,唉,造孽呀!”
我抖了抖腰肢,我不想再听再看这些了,新年将至,我想看到一些新年的喜气和快乐。我扭转身躯向另一边张望。一个穿着妖艳的妇女骂骂咧咧的走了出来,“老不死的,一会给你倒尿,一会给你擦屎,你咋还不死呢,就该饿着你,不给你饭吃!”不远处一个老婆婆躺在四面透风的过道里的用草铺成的简陋床上,身上搭着件很旧很脏的粗布棉袄,斜靠在土砌的泥墙上抽泣,满脸老树皮般的皱纹诉说着为这个家辛苦一辈子,到头来竟落个如此下场。
外面的风刮得紧了,我的手臂在风中拍打着,“刺啦啦,刺啦啦……”我是在咬牙切齿,又或者我在闷闷的哭泣,为他们哭泣,又或者为我自己哭泣。
忽然我停止了我挥舞的手臂,向一个地方看去,这一户人家好安静呀,我内心稍稍得到安慰。我想我深爱的这个地方,终还是会有良心未泯的啊,这户人家多么的祥和,没有争吵,没有哭闹,那样的安静。可是这股安静又静的可怕,像荒芜的沙漠,又像人烟罕至的深谷,我小心翼翼的向那里触探着目光,两扇生了锈的铁门被淹没在干枯的杂草丛中,院子里的石板路上长满了青苔。我错了,我不应该抱有侥幸心理的,这种过年连家都不回的,是不是比他们更可气,更可恨呢!
04:老梧桐死在了那个冬天
风儿用她的手抚摸着我,雪儿也看到我的落寞,从遥远的天际落下。风使劲的吹吧,雪使劲的下吧,把这一切都淹没掉吧,而我将从此睡去,永远的睡去,来年我不再生长发芽,不再用身躯为炎夏里的他们带来荫凉,我将就此干枯,直到有一天被无情的他们推倒,拉去做另一个新年里的薪柴!
复制粘贴又一年,再远,再难,家终要是回的,陪陪老人和孩子,在他们心里“陪伴”是任何贵重的物品或金钱所代替不了的,“团圆”是我们一辈子要做,和坚持做的事情啊!